他說着抛給葉繁兩塊上品靈石,扒拉下總想纏他脖子的沉川退後一步:“來吧。”
葉繁忽然生出種面對授課長老提問的感覺,硬着頭皮在五個人的注視下開始布陣。
靈力覆蓋住地面零星的金黃浮光,頭頂的枝丫被殘陽餘晖揉碎,往南的大殿熠熠生輝,蓋着其中的交談聲。
“雲家傳訊,雲伯一月前道心盡毀,修為大跌加上舊疾未愈,于昨日辰時仙逝。”
辛若瑩說罷,江熠沉默片刻後道:“雲沉今日獨自出了秘境,看方向,是往雲家趕了。”
“稍後我讓辛叔走一趟,此事想必雲家也早有準備,雲涵都在一月前回了昌玉府。”辛若瑩看向江熠,“你就不用去了,雲沉那邊傳訊問候一下,宗門大比雲家已經遞了拜帖,要帶小輩弟子們前來觀學,不出意外雲沉也會跟來,屆時再說不遲。”
江熠沒有異議,颔首應了。
辛若瑩猶豫少頃,問道:“元神可養好了?”
江熠道:“早便好了,叫師姐憂心了。”
“好了就行。”辛若瑩歎了口氣,支手撐在額間按揉,“項家返程必經之地我已經派弟子晝夜視察,若有異常我會提前告訴你,你此去需要多久?”
“不會太久,項子石喜繁華熱鬧之地,行事張揚跋扈,有個大能散修經過看不慣也不意外。”江熠道。
辛若瑩點頭:“算算日子他們也快出來了,你早去早回。”
江熠從萬象殿出來,正瞥見右側山間隐蔽小道下來的幾個少年,季照安一人在前走的飛快,丢下一句“我先去找萬師姐”就抛下了追着他的幾個小少年。
杜興擡手攔住孟林四人:“他是有正事,你們跟着去做什麼?剛好不用陪他用膳,走走走各回各家。”
江熠這才想起自他回來,季照安一次也沒到他院中用過膳,原來是和杜興這幾個家夥一起了,現下看來是去找那個萬新雨了。
倒是給他省了點事,江熠沒在意,轉身回平遂峰。
次日幻境曆練結束,江熠照例伸手給季照安療傷,季照安老實本分地坐在原地,沒有腆着臉往他懷裡靠,神色萎靡。
累成這樣也沒叫苦,江熠頗覺欣慰,拿出三瓶止血丹給季照安:“先前的止血丹不必吃了,這是你突破後為師新煉的,其他效用不夠的丹藥會陸續煉出新的給你。”
季照安接過,連他的袖角都沒碰到:“謝師父。”
江熠心底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被季照安沒精打采的虛脫狀蓋過去:“嗯,回去吧。”
季照安擡頭看他,目光微蕩,很快壓下,乖巧垂頭拱手:“弟子告退。”
江熠:“……”
接下來幾日,江熠發現季照安沒有再見縫插針地靠近他,但總是自以為隐蔽地偷偷看他,他一看過去,那家夥就飛速扭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或許是趕着罰抄,季照安沒有再天天往順靈峰跑,沒有再和那幾個少年一起用膳,也沒有來找他,就一個人趕在所有弟子下學前跑去膳堂埋頭吃完,再就是縮在自己院子了。
在得到他的允許後還能這麼有分寸,不像是這混小子能做出來的事。
更何況,季照安何時會每日幻境結束都要恭敬守禮地跟他道一句“弟子告退”?
江熠不動聲色。
直到這一日傍晚,季照安老實恭順地将罰抄放在了他手邊的桌子上,随即退後兩步垂頭站好:“師父過目。”
江熠随手抽出幾張看了,輕描淡寫道:“是又做夢了?”
季照安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江熠擡眼看他,季照安沒有擡頭,半晌,江熠道:“過來。”
季照安慢吞吞挪過去,視線剛好和坐着的江熠撞上,季照安下意識垂眸躲開了。
“……”江熠将手中的罰抄放回去,問道,“做錯事了?”
季照安小心翼翼飛快地瞧他一眼:“弟子……沒有吧?”
江熠:“……”
江熠伸手:“手。”
季照安捂着爪子縮了一下,看他:“師父?”
季照安從未這樣對着他有過什麼防備的舉動,江熠頓了一下,不緊不慢道:“怎麼?怕為師對你不利?”
季照安瞪大了眼:“怎麼會?”
江熠眯了下眼,忽然出手一把攥住季照安,靈力瞬間竄出緊緊捆住了他。
季照安還沒反應過來,眉心一暖,江熠另一隻手抵上來,下一瞬,識海中出現一個周身泛着極其純澈的火系靈力的身影,帶着格格不入的低氣壓。
識海是修士元神所在地,命之所系,極為重要,被比自己強大的元神闖入通常隻有被吞噬這一個下場,十分危險。
江熠這麼猝不及防地闖進來,季照安雖然不擔心江熠會對他做什麼,但還是下意識跟着沉入了識海,燦金的識海不大,一眼便能看到盡頭,他一睜眼,就看到江熠冷沉的面容,當場一呆。
“師父?”
火紅靈力二話不說席卷過他的識海,江熠周身氣場冷的駭人,季照安摸不着頭腦,叫了幾聲江熠沒理他,眼前的元神溫暖強大,季照安掙紮片刻。
就一次。
他伸手去抓江熠的袖子,卻鬼使神差握住了江熠的手腕:“師父,怎麼了?”
他抓住江熠的瞬間,竄過識海的靈力猛地停了下來,一陣突如其來的舒适感讓季照安唔了一聲,随即被甩開了手。
江熠蹙眉:“你幹什麼?”
季照安沒有回答,盯着江熠掩進袖擺的手腕,神情嚴肅起來:“師父,你的元神上面有傷?”
江熠:“沒有。”
季照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師父:“明明有,我都摸到……”
江熠壓下眉心:“季照安。”
江熠很少連名帶姓叫他,一般這樣就是生氣了,季照安渾身一抖,憋屈地止住了話頭,又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抿唇倔強地看着江熠。
他是真的摸到了傷口才問的,尋常人的元神不論是何種形态都是光滑平整的,但江熠那截手腕上有明顯的裂痕,觸感分明,他不可能摸錯。
江熠忽略他的眼神,冷淡道:“這是元神,别亂碰。”
季照安道:“但師父的元神有傷!”
“你看錯了。”江熠沒有再理會他,警告過後繼續催動靈力在季照安的識海搜尋。
季照安根本沒有去想江熠到他的識海來幹什麼,他隻知道元神一旦損傷于任何修士來說都不是小事,但江熠偏偏八風不動到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季照安最近的态度實在令人費解,甚至防備着他的探查,沒有做錯事還一副心虛的模樣,江熠險些以為這人已經被心魔占領高地了,但這小小的識海中又無半分魔氣的存在……那這家夥這段時日的詭異舉動是因為什麼?
江熠正困惑着,忽然被人撲了上來,平靜的識海陡然翻湧,他腳下一空,整個元神始料不及地被撲進識海,兩個均未防備的元神瞬間相融,驟然襲來的強烈快感陌生而極緻,江熠有一瞬的失神,耳邊傳來一聲疑惑又愉悅的喘|息,他反應過來頓時沉了臉,狠狠将身上的元神扯下丢了出去。
師父不想讓他碰到時他肯定是連師父一片衣角都摸不着的,季照安深谙此理,于是大着膽子仗着這是在他的識海,小小使了點手段,然而他瞄準江熠手腕的快準狠被一陣前所未有的愉悅打斷,夾雜着微妙的生冷陰寒,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就被大力甩出老遠,好在識海是他的,當即柔順地接住了他。
季照安愕然擡頭:“師父?”
師父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