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是一點沒變。
季照安抱的很緊,江熠懷疑不用靈力掀不開人:“自己便是如此姿态,方才面對子矜又為何如臨大敵。”
“……”季照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江熠指的苦是什麼。
鼻尖萦繞着的氣息冷冽,熟悉得令人安心,季照安仔細回想過自己面對辛子矜時的心理,仰頭問江熠:“那師父肯定也很喜歡我吧。”
江熠垂眸,季照安一臉欣然得意,那雙眼瞳漆黑明亮,自信又期待的看着他,少年變化的境界清晰地體現在靠近的軀體脈搏上,江熠的話便在出口前換了一句:“沒做夢了?”
季照安失望一瞬,把腦袋埋進江熠身前:“沒睡。”
話音剛落,圈住江熠的那雙手就垂了下去,江熠本能托住季照安的後背,發現人已經昏睡過去了。
***
已經習慣了在夢裡被動處事,季照安這次顯得遊刃有餘許多,睜眼看到的就是江熠的睡顔。在季照安的印象中,他從未見過江熠如此放松的姿态,或者說,他以為他師父就是不需要睡覺的。
微風掀開書頁,紙張清脆嘩啦的響聲融進午後,江熠在桌案後支額安眠,書房内靜谧祥和。
季照安根本不忍心打破這一幕,但一條門縫的視野對于一個五歲的孩童來說顯然過于狹窄,他這具短小的身體扒拉在門上努力踮着腳看,然後不出意外地跌了進去。
江熠被驚醒。
低矮的門檻讓季照安栽了個大跟頭,膝蓋被磕的生疼,大概吵醒江熠讓他有點心虛,于是他憋着一泡淚坐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地看着江熠向他走來。
江熠沒有生氣斥責,抱起他在太師椅坐下,拿過他手中捏得驟縮的紙張展開,上面歪歪扭扭寫滿了“季照”二字。
季照安的膝蓋被江熠用掌心揉着,溫潤的靈力帶走上面的淤青,疼出來的眼淚縮了回去,他抱住江熠的脖子在他懷裡蹭了蹭,罕見地沒有被推開:“師父,我寫的好嗎?”
“有長進。”江熠的嗓音微啞,神情帶着初醒的倦怠。
季照安偏頭盯着江熠看:“師父生病了嗎?”
江熠道:“沒有。”
季照安摸上江熠放在他膝上的手,皺起眉道:“可師父看起來不舒服,手也很涼。”
“沒有休息好。”
季照安靠進江熠懷裡,把他的手抱在身前焐着,說:“那我不吵師父了,師父再睡會兒吧。”
“嗯。”
季照安乖巧地沒有再出聲,将這隻手焐熱了就換一隻,然後發現他霸王硬上弓的師父的手好像熱不久,他剛把這一隻焐熱,另一隻又變冷了,他就又換着焐,換着換着眼皮就開始打架,沒熬多久就腦袋一歪倒江熠懷裡睡過去了,再醒來就是在東廂房的床榻上。
随後,驚天動地的哭聲在平遂峰爆發。
季照安再次見到冷臉壓着怒氣的江熠。
為了睡覺雞飛狗跳的日子持續了半年之久,在很偶爾的時候,季照安會在拉住江熠時摸到一片冰涼,而每當這時,江熠都會對他沒上沒下的行為格外縱容,那是他在十歲後沒有見過的江熠。
他師父無疑是平靜的,隻是和他記憶中強大的平靜不同,五歲的他偶爾面對的江熠擁有一種悲憫的平靜,這讓夢中被壓制的少年季照安感到不安。
這種不安持續到他引體入體那天,陌生的感覺湧過奇經八脈,輕盈又舒适,他睜眼看到亭子外的江熠,他的視線欣喜地在自己和江熠身上轉了幾個來回,他叫道:“師父!”
這樣的稱呼季照安已經叫過無數遍,從來沒有回應,不過他并不在意,但他看到江熠在三丈外點了頭。
江熠道:“嗯。”
季照安爬起來的動作一頓,直接僵在了原地。
直到一隻冰涼的手抹過他的臉頰,季照安才發覺自己哭了,江熠眉心微蹙,不解地看着他:“怎麼又哭?”
季照安擡頭定定看着江熠,又叫一聲:“師父。”
江熠擦掉他臉上的淚:“嗯。”
季照安撲進江熠懷裡嚎啕大哭,一遍遍地叫着師父,鼻涕眼淚毫不客氣地蹭在江熠胸前,被那隻冰涼的手提開,江熠眉心皺得更緊:“閉嘴。”
這不應該。
他師父往常這時候都會慣着他,但江熠的臉色實在冷沉,憑溫度判斷耍賴時機的小季照安抽噎着抿緊了唇。
一段時日後,小季照安驚恐地發現,他無法再在江熠手掌冰涼時獲得偏寵,并且他師父的手很少再冰冰涼涼,随着他師父正常下來的體溫而至的,是他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修煉日程。
拜師後的修煉安排讓季照安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不是在挨抽就是在挨抽的路上,以至于他被沉川叫醒時還是懵的,感覺自己不是睡了一覺,而是被揍了一頓。
季照安偏頭,對上沉川的綠豆眼,猩紅吞吐的蛇信子在眼前晃動。
眉眼如墨的少年伸手在沉川的腦袋上比了比,然後在小蛇歪頭時惡意地彈了一下,沉川氣不打一處來,飛快遊上季照安的脖頸纏住,被他輕松勾下來繞在手腕指尖:“你還有脾氣了?”
沉川不敢說話,它還記得裝暈敗露後被捏着七寸逼問的慘烈。
季照安穿戴齊整,将沉川丢進獸環直奔峰頂。
修士體魄遠遠強過凡人,體寒和修士根本不沾邊,更不必說江熠還是火靈根,靈力護身暖體是最基本的,手都無法暖熱,隻能說到了萬不得已不能動靈力的情況。五歲的季照安不懂得這道理,現在不可能還想不通。
二十歲的江熠為什麼會時不時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