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不是不信命?”
季照安的指腹緩緩按上了江熠的脈搏,江熠用餘光掃過,不動聲色,季照安一臉嚴肅:“師父身上是不是有暗傷?”
這家夥睡過一覺着急忙慌上來就抓他的手,比除夕夜想方設法摸他脈更為急切,江熠隐隐猜到季照安大概又夢到了什麼,平靜道:“你問何時?”
果然!
季照安的呼吸都緩了下來,試探道:“現在。”
江熠不鹹不淡地看着他:“摸出來了嗎?”
“!”季照安登時一驚,心虛地松了松手指,眉目乖巧,“沒有。”
江熠抽回手:“放心了?”
季照安搖頭:“十一年前,師父剛收下我的時候,是不是有傷?”
“大戰之下,任何一個修士都做不到毫發無傷,”江熠語氣平淡,“為師亦然。”
季照安微微一窒,這還是江熠第一次和他說到破釜之戰,因着那些忌諱,他從未問過,江熠也從未跟他說起過,那是一個公認的不能觸碰的禁忌,江熠站在那場大戰的中心,若真有反噬,他首當其沖,季照安不敢涉險。
好半晌,季照安才小心翼翼道:“師父那次的傷很久才養好。”
足足半年之久,他想不通什麼程度的傷需要江熠養那麼久。
“嗯。”江熠淡道,“一日十二時辰都在哄一個随時能哭穿宗門的徒弟,夜間尚且不能打坐,是要慢許多。”
季照安:“………………”
江熠忽略季照安空白的表情,道:“你閉關前,魍魉谷有渡劫期魔修擅自出谷進入仙門,項家發現此事前來告知,仙門聯手在魍魉谷外布下結界,為期十年以示懲戒。”
季照安的表情由空白轉為迷茫:“……師父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破釜之戰後,仙門将魔修逼至魍魉谷,達成協議,魍魉谷中化神期以上魔修出入需告知仙門,這事哪怕是一個剛引氣入體的弟子也知道。但知道歸知道,輪不到他們插手的事情,當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告知他們。
季照安顯然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認為江熠有必要把這些事告訴他。
江熠道:“是在告訴你,為師所為自有道理,不論是之前同項家談論蠱盅還是決定去宗門大比。你要做的是準備大比,不是将目光放在為師身上。”
“……”季照安默默垂了腦袋,“知道了。”
江熠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你師父是渡劫而非煉氣。”
——所以不論是受傷還是面對未知的危險,都不需要他做什麼。
季照安眉尾耷拉着,有點喪氣:“弟子知道。”
他和江熠的差距太大,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江熠,甚至江熠遇險他去了也隻能添亂,連擔憂都顯得多餘無用。
江熠拂過小方桌,幾十個小瓷瓶整齊排列,高矮胖瘦均有:“這些是新煉的丹藥,之前那些可以棄了。”
季照安傻眼,被這生硬又突然的轉折砸了一臉,他呆愣愣地盯着那幾十個小瓷瓶看了半晌,突然餓狼撲食般撲上去狠狠抱住江熠,歡快道:“師父什麼時候都惦念着我!”
弱又怎麼了,反正師父總會想着他,師父既然說了隻要他,那就會一直等着他,他努努力,遲早能追上師父!
季照安的動作很快,眨眼間趕在江熠掀開他之前起身,若無其事喜滋滋的把丹藥都收了起來,邊收邊道:“之前那些我給孟林他們看看,說不定他們能用上,剩下的就留着喂沉川,師父辛辛苦苦煉的,不能白白丢了。”
季照安的讨打行為來得快去得快,江熠撫平衣襟,終究沒有再跟他計較:“沉川的境界幾何了?”
季照安道:“還是金丹中期啊。”
“……”江熠微蹙了下眉,“它是被你養的忘了何為居安思危?”
季照安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哼了一聲道:“它那個腦子哪裡知道什麼叫‘居安思危’,每天就惦記着杜興兜裡一點丹藥了。”
“那你呢?也将它當個玩物養?”
江熠語氣微沉,季照安後脊遲鈍地升起一絲寒意,他勾着腦袋遲疑道:“我……明日就帶它一起修煉?”
江熠目光寒涼,季照安“撲通”一聲跪好,雙手奉上剛從獸環拎出來的沉川:“弟子知錯,師父罰我們吧。”
盤成一圈的小蛇腦袋尾巴都沒伸出來,隻露着漂亮的深藍鱗片,随着舒心的睡眠節奏均勻起伏,被猛地提溜出來暈乎乎地懵了一會兒才伸出腦袋,沒睜開的眼睛瞥到江熠的瞬間渾身的鱗片差點炸開。
“……”
修為沒有半分長進,身子倒是胖了一圈。
江熠閉上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