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孫雪華收斂住周身氣息,如入無人之境。他踏過片片黑瓦,直入内裡,落到了一間寝屋窗外的樹上。
那是一株繁盛的玉蘭,色白瑩潤,花香滿枝。
孫雪華就坐在枝頭,看向了屋内。
一個男人在鏡前梳妝。
孫雪華沒見過男人梳妝,他看見對方手持一支細長的羊毫,沾了些黛粉,正細細地給自己描眉。兩個人之間有些距離,孫雪華看不太清楚對方的五官,但即使如此,僅憑輪廓也能猜到,那人長得十分好看,連那持筆的手,也是骨節分明,比那玉蘭花還要白上三分,肌膚潤澤,不似尋常男子。
孫雪華靜靜地看着,見那人放下羊毫,又用中指點了些胭脂,輕輕抹到唇上。孫雪華眼神一轉,忽地看見他手邊放了一支長箫。
那長箫形制古樸,色澤瑩潤,箫身上似乎刻着些紋路,陽光一照,如同層層漾開的漣漪,十分靈動。順着那紋路向上看,長箫頂端系了一根七彩編繩,下方綁着一顆镂空金珠,狀似一朵未曾綻放的睡蓮。
孫雪華覺得那金珠有點眼熟,可距離就這麼不遠不近,他隻能看個大概,不能再細看了。
那男人似是畫完了妝,将那窗戶又打開了幾分。
孫雪華施術将自己完全隐藏起來,隻見對方朝這邊看了過來,像是在欣賞這株爛漫的玉蘭。
那确實是個很美的人。
眉如遠山,眼似秋波,雖是描眉塗唇一番打扮,卻不顯得俗氣,尤其是那雙眼睛,含情萬千,任誰看了都要心神一蕩。
除了孫雪華。
他覺得對方似乎不是在賞花,而是在看自己。
但他又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半分靈力。
普通人怎麼可能看穿他的術法?可若是普通人,又怎會被宋莊主安排在此?難道真如金伯濤所言,是一場金屋藏嬌的戲碼?
怪哉,怪哉。
孫雪華思量着,見對方蓦然一笑,那雙含情眼好似月牙,沖淡了那過分濃烈的美豔,多了些親切與可愛。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乖順極了。
孫雪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隔着許多的可能與不可能,和他對視。
男人未有異樣,沒多久就轉身進屋。
孫雪華想了想,從樹上跳下,輕盈地落在窗沿上,躬身往裡一鑽,就光明正大進了屋。
屋内陳設并不簡單,床榻、座椅均是由紫金楠木打造,紋理細膩,光澤如浮金躍動,陽光一照,整間屋子猶如水中靜影,如夢如幻。
可再是華麗,也是凡物。
孫雪華需要找到一點證據,來證明這屋子主人的不普通,來驗證他的猜測是否準确。
他悄無聲息地跟在那人身後,見對方穿過一扇雙面刺繡的屏風,徑直走到了衣櫃前。孫雪華靜息以待,注視着男人的一舉一動,隻見對方将打開衣櫃,将手中長箫随意放在了與肩齊平的櫃架上,那顆蓮花似的金珠輕輕垂下,悄然搖曳着。
孫雪華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
因為位置的原因,裡間比外頭稍暗,屏風繡着的水藻、遊魚、落花、青竹,被明媚的日光一照,紛紛投射到那高大的櫃門之上,光影攢動,一切像是活了過來,藻荇飄搖,遊魚戲花,側耳聆聽,仿佛還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而那顆金珠,就是水中皓月,華彩蔚然。
孫雪華心頭微動,他忽然想起來,聽海崖無晴門地宮中的那顆寶珠。
不知其名,不知來曆,隻知道它靈力非常,似有補天柱地之能。
但面前這顆,卻無法感知到它的力量,好像僅僅隻是一顆普通的裝飾物。
孫雪華不解,眼神一瞥,猛地垂下眼簾,輕輕轉過身去。
他想得太過入神,都忘記了,這裡間是換衣服的地方。他思量之時,那男人已将衣物盡數脫下,露着光裸的後背、勁瘦的腰身和筆直的充滿力量感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