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弦月如弓,繁盛的玉蘭樹一片皎白,疏影搖曳,别有意趣。
孫雪華和衣而卧,閉目養神,身邊躺着的李箫箫還是将自己裹成了一隻蠶蛹,蜷着腿,額頭靠在他的肩上,靜悄悄地躺着,不知道睡熟了沒有。孫雪華算着時間,隻待月上中天,便前去與尹曉棠會合。豈料,李箫箫微微動了動,竟是醒了過來,貼在他耳邊小聲嘟囔着:“睡不着。”
孫雪華沒有立刻答話。
他察覺到李箫箫又貼近了幾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睡了嗎?”那人又問。
孫雪華仍是不答。
身邊的動靜便消了許多。
半晌之後,孫雪華睜開眼,就瞧見李箫箫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與慌亂。
“你醒啦?”那人小心翼翼地問着,額前的碎發無聲地垂了下來,帶起一絲淡淡的香風。孫雪華注視着他,問道:“睡不着嗎?”
“嗯。”李箫箫托着下巴,“睡不着,起來看看你,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隻是剛好醒了。”孫雪華垂下眼簾,不再看他,“睡不着的話,我先前學過一點清心咒,可以念給你聽。”
“不用,我不喜歡聽這些。”
“那你總是看着我也不是個辦法。”
李箫箫臉上笑意一滞,頓時委屈起來:“我是想跟你說說話來着,但你睡得很沉,我不敢吵醒你,就看看。”
他問:“看看也不行嗎?我一直一個人住着,平日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孫雪華擡眸,對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滿懷期待地注視着自己,隐約中,還透着些不安和忐忑。
孫雪華思量片刻,問道:“那你,以前和人說話都這樣嗎?”
“嗯?”
孫雪華修行至今,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而像李箫箫這種做派的,也不在少數,但這些人,大多有個共通點。
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憐、無辜、天真,像一隻墜入泥潭的幼獸,等待自己去解救。
但李箫箫給他的感覺,又不純粹如此。
因此孫雪華想了半天,問道:“你和宋莊主說話時,是不是也這樣?”
李箫箫一頓,心下立刻反應過來——這人是想套他的話。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一時間,計上心來,他支起上半身,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懷疑我跟宋莊主有染?”
孫雪華一怔,剛要解釋自己并不是這個意思,李箫箫就紅了眼,哽咽道:“怎麼連你也欺負我?我還當你是個好人,真心待你,原是我看錯了!”
言罷,他一個翻身,大被蒙過頭,頭抵着牆,半點不動了。
孫雪華:“……”
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的——
孫雪華語塞,隻好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沒有回應。
孫雪華又繼續拍拍,對方還是不肯動。
無奈,他隻能輕歎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好奇,宋莊主奉你為座上賓,你和他說話是不是也這樣,這樣——”
孫雪華有些詞窮,好一會兒才道:“這樣親昵。”
說放蕩輕浮實在太嚴重,說像在勾引他,又顯得太過自大。
孫雪華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箫箫在被窩裡拱了拱,悶悶地,像是哭了一樣:“當然不是了,莊主又不來這兒,我和他根本就不熟。他請我來壽宴上奏樂,也是按曲子給錢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