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無事。
孫雪華坐在廊下疊着幾張紙符,靈巧的手指輕輕翻折兩下,便将一張靈符疊成了三角,裝進了一個特制的紅色錦囊裡。
李箫箫洗了些新鮮的杏子,裝在盤子裡,放到他面前的矮桌上,自己則坐到對面,單手托着半邊臉頰,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孫雪華像是沒有發覺那般,依舊專注地疊着他的靈符。李箫箫耐心地等了許久,見他始終沒有反應,才問道:“這些都是晚上要用到的嗎?”
“嗯。”
“這些夠用嗎?要不要我幫你一起疊?”李箫箫裝作完全不懂似的,随便撿起一張,學着孫雪華的樣子,左邊折一下,右邊折一下,将那原本平整的靈符折得亂七八糟。
孫雪華依舊沒什麼反應。
李箫箫隻覺無趣,又一次将那靈符展開,鋪在桌上,上頭全是淩亂的折痕,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見。他嘟囔着:“我不會,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孫雪華聞言,擡眸看着他:“這個不容易學,也不能輕易學。若你心誠,今夜過後我再從頭教你。”
李箫箫聽了,自是十分高興,他捏起一顆杏子,遞到孫雪華嘴邊:“新送來的,比上次的甜一些。”
“謝謝。”孫雪華對他這些突如其來的小動作也見怪不怪,沒有再躲避,而是接過那杏子,咬了一口。
确實比上次的甜一點。
孫雪華吃相非常端正,一點多餘的聲音都不會發出來,細嚼慢咽,但也不會顯得拖沓,反而更像是在專心緻志地做一件事,如他練劍,如他修行,認真細緻,不差分毫。彼時正是晌午,日光正盛,廊下一片清朗,那溫暖明媚的光線落滿孫雪華半身,襯得那眉眼更為英挺,細密的眼睫微微下垂,遮住了眼底的冷清與疏離,使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靜谧之感,像夏夜裡廣袤無垠的湖泊,一絲波瀾未起。
李箫箫看得入迷,竟是沒有發現對方已經吃完了一顆杏子。
“怎麼了嗎?”孫雪華不解,将杏核放在一邊,擦了擦手,準備收拾一下桌上的靈符,李箫箫回過神,笑着:“看看你。”
他伸手擦去孫雪華唇上的汁水,柔軟的指腹有意無意地描着對方的唇線,這才發現,這人的唇角是自然上揚的,弧度很小。
明明是很适合微笑的嘴唇。
李箫箫輕輕按了按,歎道:“你為什麼不愛笑啊?你要是經常笑笑,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呢。”
孫雪華不答,隻是稍稍向後仰了下,李箫箫指下一空,反應過來,讪讪着:“抱歉,我又忘了,你不喜歡這樣。”
“沒關系,你喜歡就好。”
“嗯?”
李箫箫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完全看不透孫雪華的内心。
“不喜歡,卻又縱容我這麼做,你難道,”他眉梢一挑,試探着開了個玩笑,“喜歡我?”
孫雪華沒有什麼表情:“你孤身在此,無所依靠,對我多有依賴,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天晚上,李箫箫又哭又鬧的樣子,便思量着這回一定要想個合适的、不會讓這人誤會的說辭,于是他想了會兒,說着:“我不想讓你傷心。”
李箫箫敗下陣來,有些哀怨地嗔怪道:“怕我傷心,所以沒有拒絕我,那要是換個人,豈不是也可以這樣?”
“其他人也不會像你這樣。”孫雪華想了一圈,鄭重回答道,“确實沒有,從我整個師門,再到我最好的朋友,一個都沒有。”
李箫箫哭笑不得:“我,你,你這個,”
他指了指孫雪華,輕輕咬牙,愣是沒敢把“不解風情”這四個字吐出來。
對方不言,靜靜地注視着他,那雙冷肅的眼睛好像在觀察着一個張牙舞爪的小貓,等着他究竟是露出毫無威懾力可言的尖牙,還是柔軟的肚皮。
李箫箫縮回手,不吭聲了。
孫雪華見狀,知他不會再發脾氣了,便将那個紅色錦囊放到他面前:“這個,你随身帶,可保你安全。”
李箫箫頭一歪,漫不經心地撿起來把玩,本就綁得極其松散的頭發又垂落在頰側,發尾剛好掃到桌面,看上去極為慵懶,可他偏又眉頭微蹙,不知道是在為難,還是在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