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之中的人影依舊緊閉着雙眼,似是在沉睡。孫雪華仍然看不清他的全貌,隻能感覺到一股甯靜祥和的氣息,靜悄悄地徘徊在自己身側。
“是你召喚我至此嗎?”
孫雪華問道。
無人回應,唯有那縷不知來曆的氣息拂過他的眼睫,猶如空谷山風,細細密密地落下。孫雪華不由地揉了揉眼睛,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好像他第一次見到李見塵的時候,就曾經感知過。他原先以為那是寶珠散發出來的氣息,但現在看來,又不盡然。
“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孫雪華問着,試圖再靠近些,可他漂浮在水中,周圍似乎圈起了一層結界,柔軟堅韌,既像是在保護他不被江水侵蝕,又像在刻意阻止他的前進。
多年來的修行經驗告訴他,這個結界并不是石柱中的“人”造成的,更像是某種不可抗拒的強大外力。
孫雪華回憶了一下自己意識下沉前的一切,推斷目前的情況,可能是他動了李見塵的那顆寶珠的緣故。
看來那顆珠子大有玄機。
隻是,它和這個石柱,和石柱裡的“人”,究竟什麼關系呢?
“你就是李聞棋嗎?”
孫雪華又問。
周圍的氣息依然密密麻麻地撲在他的臉上,潮濕的,卻不覺得冷,像綿綿春雨,十分柔和。
孫雪華沉吟片刻:“你在否認這一點嗎?”
徘徊的氣息忽然停了,江水中冒出了一些奇怪的水泡,打着旋兒往下面的石林鑽去。
孫雪華又問:“你與宋漣、黎思之,是師兄弟?”
依舊是春風拂面。
孫雪華了然。
石柱之中的“人”明顯是有記憶的,與他們之前撞見的宋瀾的塵緣不同,這個“李聞棋”極有可能是個完整的魂魄。他被人用術法拘禁于此,不得轉生,不得與外界相通。
但是——
孫雪華問道:“你能向我傳達信息,是因為我的靈力融入了那顆寶珠之中,是嗎?”
風未停。
孫雪華低眉沉思。
“李聞棋”能夠借寶珠之力,與自己對話,證明他與李見塵關系匪淺。可“李聞棋”的死,卻是由宋忱一手造成的,為何李見塵會出現在宋家?還會被奉為上賓?宋家活人煉丹,手足相殘,謀害無辜之人,這一樁樁,一件件,要是被人捅破,那就是滔天大罪,宋忱怎麼可能糊塗到請李見塵來解決此事?
孫雪華擡眼,定定地注視着“李聞棋”:“李見塵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宋忱手裡?”
周圍那股溫和的氣息突然消失了。
“你不知道嗎?”
微風再起。
孫雪華揉揉眼睛,感到一絲疲憊。他感到有人在抱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上面發生了些意外。
他決定速戰速決,問道:“這個江心洲,幾年前曾經鬧鬼,是不是你?”
回答,不。
孫雪華一愣:“難道,是宋漣?”
答案,對。
孫雪華有些驚訝,宋漣身死,卻在江心洲上遊蕩,不曾投胎轉世,這是為什麼?死去多年的魂魄,若是長時間停留陽世,極有可能異變,成為怨靈惡鬼。
“誰将你囚禁于此?宋忱?”
答案,否。
“宋漪?”
答案,是。
“宋忱知曉這件事嗎?”
答案,不知道。
孫雪華還想繼續追問,卻聽見那微風之中,傳來一聲飄渺的呢喃,他仔細聆聽,才勉強聽出來一個類似于“救”的音節。
“救誰?”
這個問題,“李聞棋”回答不了,他的力量隻被允許發出是或者不是的信号。
“宋漣?”
不是。
“宋瀾?”
不是。
孫雪華略感困惑:“宋鴻?甯展陽?金伯濤?”
都不是。
孫雪華很奇怪:“金伯濤是不是你徒弟?”
不清楚。
不清楚?孫雪華眼神微轉,換了個問題:“你被囚禁在這裡三十年了,是嗎?”
對。
“這個江心洲存在了最起碼三十年,對不對?”
是。
“宋漣去世的時間和你差不多,如果他一直停留在這個江心洲,為何前幾年才被人發現?江心洲明明存在三十多年了,為何對外宣稱近幾年才剛剛建成?”
孫雪華喃喃自語,還有就是,“李聞棋”想救的人是誰?總不能是李見塵吧?
心頭一震。
他甚至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句話已經問出了口。
答案是,是的,是這樣的。“李聞棋”在拜托自己救李見塵。
什麼意思?有什麼事情威脅到了那人的生命安全嗎?難道宋忱就是以此為要挾,好讓李見塵乖乖為他做事?
孫雪華想到今天李見塵摔進江中之後,那寶珠和他本人發生的變化,無論如何,都不太一般。
“我明白了。”
孫雪華點點頭,那纏繞在他身側的結界陡然消失了像一個水泡無聲地破裂,他的意識重新回到身軀之中,神魂合一的那一刻,身上的重量讓他多少有些不适。
孫雪華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李見塵腿上,窩在這人懷裡,而對方正緊緊抱着他,那姿勢實在過于緊密,孫雪華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捂死了。他艱難地搡了一下這人,李見塵猛地擡頭,那張漂亮的臉又蹭到了他的唇,孫雪華愣了愣,朝後仰起脖子:“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