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可能隻是自己的錯覺,卻仍舊放任自流,令隐晦的歡喜在心中肆意生長。
“好”,玄霜點點頭。
夜色漸深,月亮的軌迹在天幕上遊移。
玄霜神殿高高聳立的閣樓内,藏着心事的少女笨拙地試探着不通情愛的龍族神君。
你一言我一語,細密勾纏。
微風吹過,似在歎息。
此後不見面的日子,阿憐常聽若芙說有關神君的消息。
玄霜神君出現在龍宮的次數驟然多了起來。
如果從中若芙口中聽說沒去過的地方,阿憐便悄悄地去踩點,藏書室,寒潭, 占星閣……
熟悉之後,聽着若芙描繪,阿憐便能在心中大緻勾畫出他的活動軌迹。
比如他喜歡在午後化作原形,泡在一望無際的寒潭裡。
又比如他喜歡夜上占星閣,仰望規律移動的繁星。
……
這樣平靜的日子是在箸樂來找她時被打破的。
他頭上破了個口子,眉眼間染滿了血污,倉皇無助道,“阿憐,你快去救救丹青仙子吧!那個瘋子把她抓走了,說要是找不到你,就不放她離開!”
阿憐雖滿心疑惑,卻一句不問,焦急地同箸樂前往大繁仙宮。
他們還沒進大繁仙宮的門,便被一道仙力掀飛,在空中轉了幾圈才勉強穩住。
渾厚的聲音如雷貫耳,“我說過了,在她找到阿憐之前,我是不會放她離開的,别白費功夫了”
阿憐皺緊眉頭,到底是誰要找她,她對這聲音根本沒印象。
似乎是察覺到了除箸樂以外的氣息,那聲音突然頓住。
“你找我做什麼?”阿憐擡高聲音問道,雖然心跳仍有些失速,但比之剛入仙界時,已經進步了不少。
箸樂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緊接着又将目光移向緊閉的仙宮大門。
空氣一片靜默,阿憐莫名有些慌亂。
她總感覺現在的氣氛有些詭異。
就像是,有一個正在不斷被拉伸的、看不見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崩斷。
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驚得她往後一倒。
腰間傳來熱意,一隻大掌貼着她的後腰将她扶穩。
阿憐正糾結是要怪他吓到她,還是感謝他扶起她,隻擡眸一看,便愣住了。
他的眼中布滿血絲,嘴唇顫抖,鼻翼翕動。
剛剛的觸碰不似往日夢境那般,直接穿過她的身軀,而後夢醒,一切消散。
這是真的,是真的阿憐!
她疑惑中帶着害怕的表情,加速顫抖的睫毛,回避的視線,輕微下撇的嘴角,與兩百年前一摸一樣。
蒼梧張了張嘴,良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找了你好久”
“箸樂!”丹青仙子的聲音從仙宮牆頭傳來,帶着些怒氣,“你帶她來幹什麼!?”
“他就是個瘋子!”丹青仙子焦急地運轉仙力往上跳,卻無法突破大繁仙宮的結界,隻能繼續喊道,“你們快走!别管我!”
“你也知道他是個瘋子!那你怎麼辦?”箸樂聲音裡染上哭腔。
蒼梧是八大仙之一,又極為好戰。
他不過是為丹青辯解幾句,蒼梧就把他的腦袋彈破了。
箸樂怕他盛怒之下對丹青動手,才順着兩人争吵時的隻言片語找來阿憐。
阿憐摸不清狀況,額角急出了細密的汗,她有些無措地與蒼梧拉開了距離,“丹青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放她離開?”
“朋友?”蒼梧瞬間反應過來,原來丹青一直瞞着自己。
她明明早就清楚阿憐的下落,卻一直告訴他,還沒找到,讓他多些耐心。
她怎麼敢?
蒼梧的雙眼染上嗜血的紅色,他的眉骨很高,落下一片陰翳,此時更顯得可怖。
看着那熟悉的骨骼輪廓,阿憐心中一顫,恍然記起夢中的場景。
夢中人臉不甚清晰,但是,結合丹青仙子那日講的故事,情急之下,她心中生出一個荒誕的猜測。
“你是,吳王庚?”
蒼梧動作一頓,眼中的血光漸漸褪去,他顫抖着問,“你記得?”
阿憐遲疑點頭,“我記得,我的前生是大夏國的公主,在吳國的城樓上自刎而死”
“你為什麼要找我?”阿憐疑惑地問。
蒼梧上前一步,“我……我想補償你”
阿憐勉強保持鎮定,搖頭拒絕道,“前塵往事,本應随風而散。更何況,我已經不是之前的公主了。”
“怎麼會不是?”蒼梧固執反駁。
先不說長相聲音一層未變,就連平日裡膽小怕生,臨大事卻又突然冒出來逞強的性格都一模一樣。
“你就是阿憐,你一直是,”蒼梧的眼中似有淚水閃爍,他悔恨莫及道,“是我的錯,生生錯過兩百年”
“你不願意認我,我明白……”
眼看着蒼梧越逼越近,一道疾風自阿憐耳邊略過,金光與黑氣瞬間纏繞在一起。
“阿憐說了,她不認識你!”玉翎操着法器惡狠狠地劈下去,“你給我離她遠一點!”
得知阿憐出了玄霜殿,玉翎便馬不停蹄地随着報信的小仙追了過來。
玄霜不知發什麼瘋,自那之後,隻要他出現在玄霜殿周圍,便會被玄霜殿自帶的仙陣攻擊,就跟認準了他似的。
阿憐不常出門,玉翎便見不到她,又無法向昊天求助。
明知心上人就在那,卻不得見她,思之如狂。
結果剛趕來就看見蒼梧這瘋子向阿憐逼近,沒看見阿憐根本不願意嗎?
玉翎已然忘了上次在玄霜殿,他的行徑在激動之下與此刻的蒼梧并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