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道路兩邊的黑暗中鑽出三個人來。他們都穿着一身黑衣,臉上蒙面,手中持槍,飛快跑到姚勖謙的車旁,探頭向裡張望。
渠殊同将手從毓瓊後脖頸處收了回去,握上手擋,叮囑一聲“抓緊我”,再次踩下油門。汽車又發出一聲咆哮,這次卻是倒行,速度卻仍飛快,朝着那三個持槍惡徒直直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汽車先撞上了立于車頭的一人,巨大的沖擊力裹挾着他卷入車輪之下,車身猛烈颠簸。
渠殊同緊握轉向舵,眼都不眨一下,繼續倒行,緊接着朝剩餘兩人而去,又撞飛一人。
最後一人身手敏捷,翻身一滾成功逃離。渠殊同控着汽車停在不遠之處,眸光銳利,緊惕環顧四周,随時準備應對不知會從何處而來的襲擊。
毓瓊雙手合握着渠殊同的手臂,一顆心還在劇烈跳動。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緊緊繃着的結實肌肉就在她手下,整個人身上的溫文之氣蕩然無存,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四周一時寂靜。因着之前的兩次撞擊,渠殊同駕駛的汽車後蓋已經翹起,有白煙袅袅冒出,發出“滋滋”的輕響,與越來越強烈的心跳聲卷在一起,提心吊膽的等待着什麼。
漆黑的路旁忽然亮起一點微弱的光,毓瓊還沒反應過來,渠殊同已經從駕駛位上飛身撲來,将她護在身下。下一瞬,刺耳的爆膛聲響起,毓瓊身體下意識瑟縮,眼前一片漆黑,隻聽到側旁傳來玻璃爆裂的聲音。
她猜是子彈打穿了他們的玻璃,可她隻能感覺到一個溫暖的胸膛緊貼在她脊背之上,擋住了所有紛落而下的尖刺和傷害。
毓瓊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渠殊同,你沒事兒吧?”
沒有回應,她身上的那具身體也一動不動,隻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給了她些安全感。不知過了多久,才傳來一聲低啞的“沒事兒”,緊接着,溫暖離開了。
随着一陣“稀裡嘩啦”的碎玻璃落地的聲音,渠殊同回到駕駛位,換擋,動作利落,眸光犀利,猛踩油門,車子爆發出一陣帶着回音的轟鳴,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朝着最後一人沖去。
最後那個槍手顯然看出了渠殊同絕不退讓的意思。他再次就地一滾,躲開車子的撞擊,又朝着過了這麼久依然毫無聲息的姚勖謙投去一眼,下定了決心,挺身而起,隔着早已碎掉的玻璃朝着姚勖謙連發幾槍,直至打空了彈匣,這才在黑暗的掩護下飛快逃離。
渠殊同緊握着轉向舵的雙手微微顫抖。他小心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确認那人的确已經離開,緊繃着的身體這才緩緩放松,嗓音沙啞地寬慰旁邊蜷縮成一團的毓瓊:“别怕,沒事兒了,他走了。你受傷了嗎?”
毓瓊着實被吓得不輕,就是現在聽說已經安全,也還有一些驚恐未定。她終于小心翼翼從臂彎中露出一雙眼睛,視線轉到渠殊同身上時,猛地一頓,呆滞了片刻,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哪裡來的這麼多血?你受傷了?”
渠殊同脊背依然筆挺,半個身子卻幾乎被血染紅,尤其是右邊手臂上,毓瓊甚至都能看到露在他皮肉外面的半柄尖利的玻璃。她想要觸手去幫忙,都不知該從哪裡下手。
渠殊同卻搖搖頭,還能露個淡然的笑容出來:“我沒事兒,别擔心。先去看看三變。”
對上他溫和卻堅定、滿含鼓勵的目光,毓瓊慌亂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一顆心仿佛終于找到了依靠。她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跌跌撞撞朝着不遠處姚勖謙的汽車跑去。
姚勖謙還是剛才那個姿勢俯趴在轉向舵上,隻是身上的傷口更多了,血一層層暈染開來,像是沒有窮盡。毓瓊喊他的名字,伸出胳膊去推他,他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無力晃動,卻還是毫無回應。
毓瓊又拼命去拉車把手想要打開車門,可經過剛才一番槍林彈雨,車門早已變形,她用盡了全身力氣,車門依舊阖得紋絲不動。
毓瓊隻覺視線漸漸模糊,緊咬着嘴唇,腦中隻剩下了“打開車門”這一個念頭,憋着一口氣死命拉拽車門。忽然,她的肩上落下一隻大掌,也沒用多少力,就阻止了她幾乎瘋狂的動作。
“退後一些,讓我來。”
是渠殊同過來了。他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愈發襯得眉眼漆黑,英俊逼人,再加上一身斑駁血迹,像是她在美利堅小說裡看過的暗夜裡潛行的吸血鬼。
毓瓊默默退到旁邊,渠殊同提起長腿,朝着車門全力一踹。
車子劇烈晃動兩下,車門發出一身呻吟,凹下去一個大洞,卻還是緊閉着。
渠殊同面容平靜,動作卻十足有力,沖着車門鉗鎖處連踹幾腳,終于,随着最後幾聲撞擊,鎖扣發出“哒”的一聲,車門彈開了。
渠殊同拉開車門,探身進去,将姚勖謙拉了起來。毓瓊擠在他旁邊,着急得探頭探腦:“怎麼樣怎麼樣?三爺他……什麼情況?”
“情況不太好,但還沒死。”渠殊同臉色難看得很,轉向毓瓊,“我們得先把他帶走。”
兩人合力将姚勖謙從車裡弄了出來,半拖半扛帶回了他們的車上。毓瓊護着他上了後座,渠殊同開車,關了車燈,悄無聲息滑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