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估計已過了午夜,天越發黑沉,周圍沒有光源車子也沒有開燈,毓瓊向外張望,一片漆黑,完全辨不清這是到了哪裡。
姚勖謙躺在她腿上,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毓瓊将手指橫在他鼻下,得提心屏氣等上許久,才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息。
随着時間流逝,就連這點氣息,也越來越飄忽了。
“咱們是把他送回姚家嗎?還是直接去醫院?”毓瓊急得都帶上了些哭腔,“還要多久才能到啊,我怕三爺他撐不住了。”
“我們不回去,出城。”渠殊同前面也是一片漆黑,也不知他是怎麼開的車,又是怎麼辨的路,“馬上就到。”
車子又行了一會兒,終于停了下來。渠殊同拉開後座車門,探身進來,先快速查看了姚勖謙的情況,然後掀開他的西裝後擺,伸手進去摸索了一會兒,抽回來時,掌心竟然多了一支小巧的手槍。
“槍裡有十發子彈,這裡是保險,這裡是扳機,”渠殊同一一指過,簡略卻耐心給她講解,“先打開保險然後才能射擊,手掌要緊緊包住握把,開槍時胳膊要伸直,手肘撐着,小心後坐力。”
他先是自己示範了一次,然後,冰涼的大手握住毓瓊,将她纖細的手指一根一根擺到正确的位置上,帶着她将槍端到面前:“這裡是準星,從這裡看過去,對準目标。但是你是新手,不必一定要瞄準了才敢射擊,隻要看着對方大概在瞄準範圍内,就直接開槍。”
為了與她一起看準星,他與她靠的極近,呼吸灑在她耳邊,拂起滑落的碎發。毓瓊微微瑟縮,不知是因着手中冰涼的金屬槍把,還是因着身後溫暖高大的男人。
“你……你教我這些做什麼。”毓瓊撒開手,離他遠一些。
“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三變。”渠殊同深深看入她的黑眸,“在這裡等我回來。”
“這是哪兒?你要去哪兒?”毓瓊急了,“你身上還有傷呢,别……”
渠殊同看出了她的焦躁和不安,忽然露出個笑容來。他伸出大手搭上她的頭頂,微微使力,揉了揉她已經完全沒了形狀的頭發,動作溫柔中帶着些寬慰和寵溺:“别擔心,我很快就回來。我發誓。”
渠殊同脫下衣服披在毓瓊肩上,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毓瓊懷中抱着姚勖謙,手裡緊緊握着渠殊同塞給她的槍,就像是握着他有力的大手一般,緊張到微微顫抖。
“保險,扳機,包住握把,伸直胳膊……”她的指尖陷入掌心中卻渾然不覺,反而将槍握得更緊,一邊默念着渠殊同剛剛教給她的開槍動作,一邊輕聲給自己打氣,“沒事兒的,司霓,沒關系的。”
他們應該已經出了城,周圍非常安靜,隻有鳥蟲的鳴叫間或傳來,仔細去聽,似乎還能聽到遠處遙遙傳來的拍打着岸邊礁石的水聲。毓瓊甚至都不敢眨眼,有丁點兒聲音傳來,就哆哆嗦嗦舉起槍,等半天沒有異常,才如釋重負地将發酸的胳膊放下。
忽然,不遠處傳來樹枝折斷的“嘎吱”聲,緊接着,是“沙沙”的腳步聲,迅速朝着她靠近。毓瓊渾身一顫,立時又舉起手槍,按着渠殊同離開之前的叮囑擡舉在面前,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去看準星。
腳步聲更加接近了,毓瓊的手指都緊張到泛白。就在她心中懸着的那根線瀕臨崩斷時,一道溫和的聲音落入她的耳中:“是我,别害怕。”
渠殊同熟悉的眉眼出現在黑暗中:“我回來了。”
渠殊同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在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這是個男人,身量中等,容貌平凡,全身裹着一件披風,動作卻非常敏捷,渠殊同将毓瓊接下車後,他隻一個人就将姚勖謙負到背上,對着渠殊同微一颔首,就穩穩當當走在了前面。
渠殊同攙着毓瓊,兩人跟在後面,在那個男人的帶領下左拐右繞,還進林子裡走了一截,終于看到了一座木頭搭的小房子。
男人走了進去,将姚勖謙放到鋪了一張破席子的簡陋床上,自己又去從吊在火上的一隻鏽迹斑斑的水壺裡倒水。
他将一個杯子遞到渠殊同面前:“喝點兒水吧,我來幫您處理傷口。”
渠殊同道謝,接過杯子,卻沒自己喝,反而遞到毓瓊手中,看着她輕輕顫動的眼睫,溫和道:“這裡是安全的。你喝些水,在這裡歇歇,一會兒會有人送你去見渠揚。”
毓瓊察覺到了什麼。她擡起眸子:“那你呢?”
“這裡雖然還算隐蔽,但我怕會有人追蹤而來。”渠殊同任那男人解開他的衣服。他的傷處猙獰,皮肉翻卷,毓瓊甚至都不敢細看,渠殊同的神情卻沒有一點兒變化:“我一會兒開車走,把他們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