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商司派來的專員姓夏,是一位很洋派的年輕男士,手裡提着一個公文包,熱情與渠殊同握手。
經濟司派來的專員,卻是一個完全出乎渠殊同意料的人。她穿着一件旗袍,卻不比現在的新式旗袍修身,而是偏寬松的舊式款式,鬓邊插一朵玉質小花,清麗動人。
她沒有與他握手,隻微一躬身以作招呼,也稱呼他:“渠先生。”
渠殊同颔首,順着她的稱呼,微笑:“傅小姐。今日得兩位專員莅臨,棉場蓬荜生輝,實驗室就在棉場裡面,還請二位随我來,由我為二位介紹優質棉種研究的進展。”
兩人都點頭,跟在渠殊同身後,細細參觀棉種實驗室。
農商司的專員夏先生對各式實驗器材顯得很有興趣,在渠殊同講到一些培育操作時,他還不時提幾個問題與他讨論。相比之下,經濟司的專員傅小姐就安靜許多,大多數時候,她都默默跟在旁邊傾聽着,隻在夏先生興緻勃勃看向她時,才以微笑用作回應。
次數多了,夏先生也覺沒趣,便自顧自參觀起來,甚至還興緻勃勃走到了渠殊同前面,趴在一個變溫箱外,目不轉睛盯着裡面在大燈照射下顯得生機勃勃的一顆小綠苗。
渠殊同稍落後一些,與經濟司的傅小姐并肩緩行,輕聲笑道:“好久不見,瑤光。現在在經濟司任職了?”
傅瑤光點頭,有些羞澀:“我帶回來的錢花光了,正好經濟司招募司員,我幸而得以入選,薪水也足夠生活了。”
“很不錯。”渠殊同語帶鼓勵,“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可以聯系我。”
“你已經幫我很多,不用你再幫我什麼了,表哥。”傅瑤光急忙搖頭,偷偷看向走在她旁邊的渠殊同,眸光缱绻,聲線似水,幾乎低不可聞,“當時我去日本選擇學經濟,就是想着,或許有一天,我是不是能幫到你什麼。現在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很開心,在日本受的那些苦,也就算值了。”
渠殊同睫毛一顫,轉眸,看了走在他身邊的傅瑤光一眼。
傅瑤光低垂着頭,似乎毫無所覺,隻邁着小步,跟在他身邊。
渠殊同視線重新轉回前方。他唇畔仍含着微笑,卻再沒開口,就如剛才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結束了在實驗室的考察,已經是這日傍晚。傅瑤光回到她位于天行棉紗廠附近的住處,摸索着打開燈,卻在燈光亮起的刹那,被驟然顯現在屋子裡的一個身影駭的後退一步。
手包被她碰落于地,裡面的東西盡數灑了出來,一隻口紅在米色地闆上“骨碌骨碌”滾過,碰到一隻黑亮的皮鞋鞋尖,才停了下來。
年輕男人垂眸,嫌惡地用手杖将那口紅從鞋邊撥開,開口的聲音很是冰冷:“不趕快推動進度,出門去哪裡了?”
傅瑤光一個瑟縮,委屈道:“我出門就是去推動進度……”
“推動什麼?”男人緩緩起身,圍着傅瑤光繞行一圈,“渠殊同的生意受沖擊,是因為口岸限制被取消,這是我做成的事,與你有什麼關系?”
“而且,我才剛回來,就聽說連渠太太都開公司了?”男人皮鞋硬底踩在木地闆上,每一聲都沉重到讓傅瑤光心中一顫,“她之前就借着她的設計幫渠殊同賣過布料,現在有了公司,更是會不遺餘力幫渠殊同度過難關。所以,你……”
男人猛地一敲手杖,狹長的眸子在金絲眼鏡後閃着寒光:“你到底都在忙什麼?”
傅瑤光身子一顫,下意識便伏跪于地,整個人匍匐在男人腳下,瑟瑟發抖。
她實在是很了解面前這個男人,知道若是自己沒了用處,他便會像丢掉一件垃圾一樣,毫不猶豫地丢掉她。她需要在他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至少,在她找到新的靠山之前,要牢牢抱緊他的大腿。
傅瑤光思緒飛快轉動,立刻開口:“我今日去了渠殊同的實驗室。天行棉紗廠現在轉而生産粗布,渠殊同将全部籌碼都壓在了實驗室的優質棉種上,而且今日據我所見,他的新棉種培育的非常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新棉種就可以大規模推廣種植了……”
傅瑤光将一切都全盤托出,沒有一絲隐瞞,終于得了年輕男人的一個笑臉。
年輕男人沉吟一會兒,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他蹲下身子,擡起傅瑤光的臉,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動作竟可以算得上是溫柔。
“既然你在努力做事,那我也可以幫你出個主意。”男人手指摩挲着傅瑤光細滑的肌膚,聲音低啞,猶如毒蛇吐着鮮紅的信子般,嘶聲道,“毀掉棉種。讓那位渠太太動手,或者……”
“讓渠殊同以為是渠太太動的手。”
男人的手指順着女人的下颌緩緩下滑,沿着脖頸探入她衣襟,大力揉捏片刻,忽地,發狠地一把扯過女人,将她毫不憐惜地推撞到牆上,撕開了她的衣裳。
接着,他不顧她的切切哀求,甚至自己還穿着一身齊整西裝,就直直壓了上去,動作粗暴兇狠,毫不收斂。
過一會兒,男人起身,自顧自整理好自己,連多看一眼癱在地上的女人都不曾,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
月光凄清,照在已是滿身傷痕的傅瑤光身上,一行眼淚從她眼角沁出,劃過她破了皮的唇瓣,一顆一顆落在地闆上。
她猶在顫抖的五指緩緩握緊,閉了眼,仿若一個沒有生命的破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