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埃羅爾所在的地方，他們又帶着菲尼逛完了整所學院。

午餐他們也在學院的餐廳解決。

即使是最普通的一所餐廳，也帶上這所學院的華貴味道，遠遠勝過外面的衆多餐館。

外面的烈日影響不到裡面的清涼，從天墜落的水晶吊墜每一顆都有獨特的風采，比最大的燈還要明亮幾分。

花草點綴，食物傳遞濃厚清香，悠揚的提琴聲相随，為學生們帶來視聽上的美好享受。

艾斯特輕柔攪動着碗裡的奶油蘑菇湯，這是一場習以為常的享受。

突然，一陣桌椅掀翻的聲音傳來。艾斯特他們望過去，見到一男生居高臨下地踩在翻倒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是兩位女生。

“誰讓你們來這吃飯的，你們也配？”

兩位女生保持沉默，老闆已經出來維持秩序了。于是那男的不爽地“啧”了一聲，感到無趣，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艾斯特看到芬尼安離桌。

又一陣桌椅掀翻的聲音傳來。

“怎麼，是我不常在學院，覺得巴掌打不到身上了嗎？”

芬尼安一腳踩在對方身上，毫不留情地碾壓，看了看對方桌上的名菜，發出嗤笑。

“二兩辣椒都能把你醉成這樣。”

艾斯特收回視線，看向菲尼。

“夫人說，看到不舒服的東西，閉眼就好了。”菲尼緊閉雙眼，像不安的天使，聖潔而美麗，卻輕微皺着眉頭。

閉眼就好了。

* *

午餐過後，他們在燦爛餘晖下散步，踩過了石子小道，進入小徑分岔的花園。

艾斯特不再引領向前，而是與兩人換了位置。菲尼和芬尼安在前面走，偶爾搭幾句話。艾斯特在後面獨自行走，陽光将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直到隐入建築的黑暗處消失不見。

突然，菲尼驚叫一聲，抹奇自懷抱中脫離奔向地面，跑過一層層落葉，菲尼在其後跟随，白貓伸爪試圖抓着什麼。

艾斯特和芬尼安停下腳步，等待菲尼重新抱起白貓。

刹那間，一隻蝴蝶紛飛，順着既定軌迹與艾斯特擦肩而過。

艾斯特回頭，它在随處可見的花草叢中，流連花蜜。

蝴蝶，飛過。

轉瞬即逝。

艾斯特突然感知到了什麼。他停下腳步，轉身擡頭，與天空之上的目光相碰。

冷漠的，涼薄的，高高在上的。

它在夏日盡頭，撕裂了暖融假象，伸出幾根帶着冰霜的藤曼，刺得人心疼。

他收回視線，不再與對方相視。

讓自己心慌，是對自己的殘忍。

菲尼重新抱起抹奇，向他們走來，感受到沉默的氣氛，疑惑出聲：“怎麼了？”

艾斯特搖搖頭：“沒什麼。”

抹奇不同色彩的瞳孔直視艾斯特，突然間一躍。

“啊！”

血珠自抓痕間滲出，滾落許多紅淚。艾斯特低頭看了看，啟動手環将其治好。

他本可以及時抵禦，防禦武器在抹奇撲向他的那一刻便進入狀态，但他阻止了。

他想知道，抹奇看向他的時候，看到的是什麼？

艾斯特抵開芬尼安着急的手，蹲下用手擡起抹奇的腦袋，抹奇又恢複正常，舔了舔艾斯特的手心，又将腦袋蹭了蹭。

“對不起呀。”菲尼也蹲下來，有些不安地說。

艾斯特看他一眼，眼神溫和得沒有任何波動，将抹奇交予菲尼，“沒事。”

艾斯特站起身，花香浮動，所有人仿佛都變得虛幻了。

他環繞四周，看到了一萬個像素拆解崩塌，又看到一萬個色彩重組融合，他眨眼，心裡有無數聲音在呼喚他，他側耳傾聽，卻是自己的聲音。

别醒來。

别沉睡。

别注視着我。

“回去吧。”艾斯特說。

* *

他們回到府邸。

一同共享晚宴後，萊斯利夫人和羅德裡克先生都出門了，菲力克斯為了躲避萊斯利夫人的教導，早早就去朋友家避難。

菲尼去學習照料貓咪，芬尼安終于有閑暇繼續攻略遊戲。

艾斯特在甜點過後，迎來自己的心理醫生。

他看向對方，銀白色的長發，近乎無色的瞳孔，鼻梁上架着一副細框銀眼鏡。明明是心理醫生的身份，卻微擡着頭，潔白濃密的睫毛輕閃，一副惆怅模樣。

艾斯特第一次懷疑母親的看人眼光。

時針轉向八時，醫生終于開口：“萊斯利夫人已經将大緻情況告知我了。”

艾斯特沒什麼反應，他開始對他沒抱什麼希望。

窗外的鳥兒撲騰飛起，潛入黑夜。

“在開始心理治療之前，我先問幾句日常關心。”醫生變得嚴肅起來。

“你今天自殘了嗎？”

艾斯特愣住，遊移的目光終于對向他，“沒有。”

“有過自殘的念頭嗎？”

“有。”

“你今天想自殺嗎？”

“沒有。”

“有過自殺的念頭嗎？”

“有。”

“吃過精神藥物嗎？”

“沒有。”

“好，不要私下配制藥物，這可能增加你死亡的概率。”

艾斯特笑了，“不要就是要，一切否定語句都包含一定程度的暗示和誘導。表面否定謀事，實際暗示與之完全相反的含義。”

“你這是引誘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