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透過鏡片的閃光看向艾斯特,他們的笑意沒有任何溫度。
“當然不是,我是教導人們接受死亡。”
艾斯特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繼續看向窗外。
“我總是滿懷欣喜地期待死亡的到來。”
“卻不會引誘他人輕易走向死亡。”
窗外的樹木伸展枝條,揮舞每一根葉子。
時間順着風沙啟動,亦或者未來代替了現在。科技發展下,不僅人的壽命在時間軸上不斷延長,連植物都可能達到永生。
夜幕下的枝條越來越多,向四面八方生長,樹幹上的黑斑點逐漸形成一面扭曲的人樣,仿佛是傳說中的精怪。
生活在沙漠的密爾樹,依靠兩片葉子,卻堆積了幾百公裡,成為小型森林國度,夜晚的閃光像是精靈。
無性繁殖的帕多樹,在水中傳遞種子,克隆自身,占據整座湖泊。
冰原雪山處存活的微生物在白雪草中共生,聚集成為一團又一團巨型球體,飛舞的絨片像是呼吸。
一幕幕場景倒映在艾斯特湛藍的瞳色中,仿佛電影快速播放。
醫生關閉幻象。
“植物活久了,就會變得奇怪。人也一樣。”
“不如在短暫的生命裡,保持最純真的自我。”
艾斯特看向他,眼裡明晃晃在說“這還不是引誘死亡?”。
醫生笑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點動。
“你信不信,對别人來說,我可能不是一個稱職的醫生,但對你而言,我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我不需要任何拯救。”艾斯特不為所動。
“可是你在迷茫。”
艾斯特喝了手邊的茶水。
醫生觀察他許久,确定情緒恢複,便雙手交叉靠在桌上,目光直直看向艾斯特。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還記得那場大雨嗎?”
大雨。
艾斯特首先想到的是佛門夢魇中的大雨,可是那有許多場,且對他來說毫無影響。
而現實生活中的雨更是平平無奇,沒有記憶點,毫無特殊之處。
它們隻是平淡地下,他也是平淡地感受。
他需要記得哪場大雨嗎?
對面的醫生仍在等他回答,即使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艾斯特輕抿着嘴,搖了搖頭。
“你還是沒記起。”
“哪場大雨?”他問。
不出所料,醫生拒絕回答了。
“你會記起的,隻是不是現在。”
艾斯特垂下眼睫,又低頭喝了一口茶。
他讨厭一切模糊的東西。
* *
心理咨詢結束,煩躁的心情依舊無法安定。
艾斯特敲了敲門,房門迅速打開,裡面的人眼神由冷漠迅速轉至驚喜。
“怎麼突然來我房間了?”芬尼安問,将門完全打開,讓艾斯特進來。
艾斯特無所事事逛了一圈,又在椅子上坐下來,百無聊賴歎了口氣。
芬尼安看不懂他的行為,幹脆開口,“你怎麼了?”
“我需要一點聲音。”
“我現在就去打遊戲。”
觸及艾斯特幽怨的目光,芬尼安笑了笑,“開玩笑的,你需要有人在一旁聊天。”
于是芬尼安将學院大大小小的事說了一遍,這些事情艾斯特從來不理會,具體的情況都是芬尼安告知的。
“對了,達米安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将話題拐了百八十個彎,芬尼安突然問道。
以往不管什麼人,他都能知曉一些。
這是第一次有超出他認知的人出現。
他不知道兩人的關系,查不出達米安的存在。他在混亂的秩序當中,又看到沖進來的外力,就是不知道這外力是重整秩序,還是破壞秩序。
艾斯特擡眼看了他一眼,芬尼安瞬間明白他興緻怏怏。
“好吧,你累了就先不說。”
艾斯特離開,又去了一趟菲尼的貓屋。仆人在周邊等待,手裡還拿着教筆,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菲尼趴在桌上,貓咪壓着胳膊,一人一貓睡得正香。
察覺到有人進來,菲尼努力掙了睜眼,按了按眼角,擡頭發現是艾斯特。
“艾斯特,你怎麼來了?”
艾斯特還沒回答,菲尼先喋喋不休說了一通。
“很多東西他們都已經處理好了,剛驅蟲也不能洗澡,所以我隻能清潔一下貓砂。”
“清潔完他們就開始給我上課,好多注意的地方看得我困死了。”
随後菲尼招手讓艾斯特過來,開啟了他的課後輸出。
艾斯特被迫聽了一節養貓教程課。
仆人在旁邊點點頭,滿意了。
* *
經過兩人言語轟炸,艾斯特總算消除了些許沉悶。
熱水傾灑而下,耳邊回蕩着醫生最後的語句。
“如果你願意,每次你回來我都為你做一次診斷。”
“畢竟我是你獨自的私人醫生。”
結束一切事情,門外傳來侍女的敲門聲。
“艾斯特少爺,”侍女鞠了個躬,将手中艾斯特換下的衣服給對方看,“這件衣服怎麼破損了?”
衣服有多條布條構成,相互連結交織,十分有藝術感。現在少了一個,留下參差的痕迹。
艾斯特斂眉:“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