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他看過來的黑眸也透着精光,堅韌刺破眼底的痛楚直射過來。
不等趙無安苦苦思索,對面青年低低笑出聲來,“趙無安,當初那麼讨厭我,怎麼半年不見就忘了。”
趙無安的眼睛慢慢睜大,滿臉的難以置信,“周子衿!”
周子衿似是輕歎了一聲,雙手拄着拐杖繼續艱難地向前挪步,“忙你的吧,我們也沒什麼舊可續了。”
“你真的被人打斷腿了?”趙無安嘴比腦子快,說完就打了一下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子衿倒是沒甚所謂,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對啊,被人打斷了好幾次。”
他說的釋然,反倒趙無安的心被刺了一下。
依舊瘦弱的青年蝸牛一樣往前挪動,寬松的襯衫也遮不住他用力時突出的蝴蝶骨。
趙無安走到周子衿面前,主動半蹲下去,“你去哪,我背你吧。”
護工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見趙無安突然擋住去路,以為他是來找麻煩的。
“嘿!嘿!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這是康複區域,沒看我的雇主在做康複訓練嗎?你要是再打擾他,我就要叫保安把你請出去了!真是的,我是不會加班的,如果到時間周先生還沒做完康複,我也會帶您回病房。”
“好的,夫人請别着急,相信我,我不會讓您加班的。”周子衿對趙無安聳肩,“請快讓開吧,不要影響米歇爾夫人下班,她還要去别的雇主那裡。”
趙無安被護工推到一邊,好一會兒才大跨兩步上去,追到周子衿身後。
“還有事?”周子衿餘光看着亦步亦趨的大塊頭。
“我朋友晚上在H市辦生日會。”
“那祝他生日快樂。”
趙無安皺眉,他覺得周子衿跟之前不太一樣了。更準确的說,太不一樣了,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掐掉朋友打來的電話,趙無安像是剛想起來一樣,“你爸媽聽說我來H市,專門托我過來看看你,他們還是很關心你的。”
周子衿突然踉跄着向前栽倒,趙無安迅速伸手去扶,卻被時刻關注着的護工擋了回去。
趙無安讪讪地收回手,“那什麼,我先回去了。”
“嗯。”
甚至都沒有說“再見”。
趙無安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宋柏璋不清楚趙無安什麼時候走的。來得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做完規定的康複動作後,宋柏璋剛坐下就開始辦公。
米歇爾夫人臨走也不忘勸阻他,“周先生,您真是個急性子。我在這裡工作好幾年了,從沒見過比你更着急下地走路的。而且醫生說必須要好好休息,多睡覺,您剛回來就抱着電腦工作,真是不聽話。”
宋柏璋點開郵箱,仔細閱讀着考試通知,“沒辦法呀米歇爾夫人,我也要為自己賺手術費。”
米歇爾夫人搖着頭走了。
宋柏璋回了考試确認郵件,又打開了股票網站。
周子衿的左腿被打斷後并沒有得到有效治療,斷骨野蠻生長,導緻左小腿骨彎曲,且比右腿短了五公分。
這也是周子衿跛腳的原因。
别說何婉如,宋柏璋本身也無法接受這種殘疾。
他聯系了E國最好的骨科醫生,花大價錢插隊進行了斷骨增高手術,三個月後才慢慢能夠下地活動。
宋柏璋将手術費用之外的錢全部投進股市,連賣房的錢也投了進去。
他進入系統前家裡是大富大貴之家,周家那點東西根本不放在眼裡。
不到半年,他手裡的資金已經遠超周宏偉給他的總額。
解決資金問題的同時,宋柏璋同步申請了大學入學資格考試。剛剛接到通知,考試時間是下個月初,等到下半年開學的時候,他大概也能拄着拐去上課了。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拿到學曆的時候他不僅可以把周宏偉的錢雙倍還回去,新成立的公司也會初具規模。
宋柏璋還計劃找位鋼琴大師拜師學藝,既然周洛書在鋼琴上的造詣這麼高,那他就要在他最驕傲的領域一較高下。
困在雞籠子裡再怎麼掙紮都還是雞,隻有跳出牢籠,才能在無邊曠野中化龍!
————————————————
A市,周家。
這些日子家裡的氛圍都不太好,愁雲像霧一樣在何婉如江南煙雨般的眉眼間萦繞不散。
雖然何婉如一次都沒提起過,但是周洛書知道,這都是因為周子衿。
這是一位母親與孩子最天然的聯系。
何婉如的低落帶着周宏偉和周洛書也情緒低沉。
周洛書忍不住會想,如果鬧出這麼多事的人是他,始終被他當做親生母親的何婉如也會這麼傷心嗎?
答案是否定的。
不等周洛書鬧事,隻要他有一次讓何婉如的期待落空,就會被無情的抛棄。
周洛書将手中的文件慢慢撫平,深吸一口氣走到何婉如身後,“媽媽,我收到了諾曼諾夫世界鋼琴比賽的邀請函,據說國内隻有三個30歲以下的鋼琴家獲得了邀請。”
何婉如接過精緻的邀請函,灰暗的眸子裡緩緩閃爍起光芒,“洛書…寶寶,我親愛的寶寶,嗚嗚,幸虧還有你。媽媽隻有你了。”
被何婉如親昵地抱在懷中,周洛書卻沒有那麼高興。
隻有在他獲得榮耀時,何婉如才會叫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