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向甯,簡曉夜又覺得抱歉。都怪自己輕信于人,引狼入室。向甯不但跑前跑後忙活了一晚上,還被她連累,淪為了杜琮擺在談判桌上的籌碼。
即便遭了她那樣一番冷言冷語,向甯也沒有生氣,還把衣服留給她暖手……
等等。
簡曉夜動作一頓。
口袋裡這個東西,可不像是暖手寶。
她眼神一顫,心跳倏地加快了幾分,下一秒便回想起告别時,向甯皺着眉沖她眨眼的樣子。
那表情有關心,也有無奈,可是除了這些,似乎還有點别的意味。
那是一種急切的暗示——你看懂了嗎?你該懂的呀!
簡曉夜握住口袋裡那個有棱有角的東西,它體積不大,外殼是塑料材質,即便光明正大地拿出來,也不會引起杜琮的懷疑。
果然,杜琮時不時向右瞟她一眼,發現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原本有些警惕——别是什麼折疊刀、戰術筆、防狼噴霧之類的東西吧?
定睛一看,哦,隻是一支口紅啊。啧,女人就是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塗脂抹粉。不過,他倒是挺受用的。
簡曉夜取下口紅蓋子,裡面的确有一截酒紅色的膏體,乍看與普通的化妝品沒有區别。
然而膏體旁邊,金屬管内壁的花紋裡卻藏着一個芝麻粒大小的提示燈,紅色的幽光有規律地閃爍着。
錄音正在進行。
錄音早已開始。
在她和他都不曾察覺的時候。
在向甯第一次為她披上外套的時候。
這,就是向甯的底牌。
……
車窗外是繁華的商業街,即便時間已經很晚,路上依然人來人往。
簡曉夜握緊那隻口紅樣式的錄音筆,語氣十分平靜,再無懼色:“停車。”
杜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簡曉夜提高了音量,在他聽來簡直像發号施令的态度:“停車,我要下車!”
“吃錯藥了吧你!簡曉夜,你沒資格跟我說這種話!”
杜琮醉意上頭,賭氣般猛踩一腳油門,緊接着車身一歪,加速向前,險些撞上了路旁的護欄,後方的保镖車也加速跟随。
簡曉夜并不知道杜琮此刻正處于醉酒狀态,還以為他是在故意吓她,不禁斥道:“你發什麼瘋!”
“我發瘋?”杜琮顯然被激怒了,“好,我就瘋一個給你看看!”
話音落時,他已将車速又往上提了一個台階,導航語音也随之發出超速提醒。
簡曉夜大驚:“你冷靜點,咱們好好談,不行嗎?”
杜琮輕蔑一笑,用沉默表達了态度:沒什麼好談的。
眼看着好好說是說不通了,簡曉夜也不敢跟他多待,隻盼能在上高架之前安全脫身。萬一被杜琮帶到遠郊,她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正這麼盤算着,就被一次急刹打斷了思路,擡頭一看,原來是被紅燈攔住了車。
簡曉夜連忙解下安全帶,用力按壓開門按鈕,卻是無濟于事,車門果然已經被杜琮鎖死了,她鑽不了空子。
“老實點!”杜琮察覺了她的小動作。
簡曉夜佯作偃旗息鼓狀,再向斜前方看去,斑馬線盡頭的行人信号燈正閃爍着幽綠的倒計時數字。
43,42,41……
過馬路的人不算多,但也一直未曾間斷。
簡曉夜的心跳很快,她正面臨一個艱難的抉擇。
是繼續虛與委蛇,努力在維持體面的前提下找一條退路?
還是索性破釜沉舟,抓住眼前這個機會發出求救的信号,把自己剖開來攤在陽光下,給大衆送上茶餘飯後的談資?
37,36,35……
攥緊錄音筆的手已經開始發麻,簡曉夜微微活動着手指,忍不住去想:如果甯甯在我身邊,她會勸我怎麼做?
憶起二人相識這幾年來,往事曆曆在目,向甯的聲音也猶在耳畔。
“輿論能殺人,也能救人,能保護人,也能約束人。”
是啊。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她不必怕,也不該怕。
她不願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也不希望還有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29,28,27……
杜琮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沒有備注,是陌生号碼。
誰呢?他想。
簡曉夜敏銳捕捉到了他的分心時刻,決定抓住這個機會,發出求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