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慶聽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眼淚來:“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
葉米看他哭了,有些莫名其妙,但心裡的酸澀和心疼在她無力的身體上快要實質化了,簡直是雪上加霜的虛弱,她看着他抹眼淚,聽他自責的話,忍不住問:“是你害我變成這樣?”
“是……”陳嘉慶難言悲傷,“如果不是我沒用,找不到厲害的大夫來救治你的天生頑疾,你怎麼會纏綿于床榻這麼多年……都是我沒用……”
天生頑疾?
葉米翻了個白眼,心想原來是她爹媽害的,差點就要恨他了呢:“……别哭了,吵得我腦袋疼。”
“好,不哭了。”陳嘉慶抽了抽鼻子,抹去眼淚,露出一個寬慰的笑來,“婚事将近,我該高興才是,興許這喜氣一沖,你的病就好了呢?”
葉米:“做咳咳咳……”夢呢?
“娘子,你好生休息吧。”陳嘉慶連忙讓她靜心,“我不打擾你,先去準備婚宴事宜,這陣子可有得忙了,你要是想找我,就吩咐丫鬟來喊,我一定馬上趕來見你。”
葉米深呼一口氣壓下喉嚨的不适,一句話都沒力氣說,隻點了點頭。
陳嘉慶走了,帳幔被重新放下,他似乎想讓她好生休息,就貼心地多放了幾層,将外頭的情況完全遮住了。
葉米躺在床裡,看着右邊密不透風的輕柔帳幔,又看看左邊泛黃的牆面,再瞅見架子床方正的頂蓋,覺得自己和躺在棺材裡也沒什麼區别。不過她自己倒是和棺材裡的死人有些區别的——死人躺得比她舒服。
她覺得自己不該躺在這裡,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但一動腦子去想,腦子就好累,累得想睡覺。
後來葉米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沒,也許在這棺材裡,睡着比醒着更好些,死去比要死不死更好些,什麼都不想比瞎想要更好些。
隻是躺了這麼一會兒——不對,她好像躺了很久了,起碼也有幾個月,說不定好幾年都有了呢。她睜開眼睛,看見頂蓋上的海棠雕紋,閉上眼睛,又看見頂蓋上的海棠雕紋。
葉米不知道自己是醒着還是在做夢,有些人做夢會夢得亂七八糟,這就挺好分辨的;但她連這床架子都夢不出去,便覺得這世間也不過這床這麼大,天是木頭做的,有海棠雕紋,地是柔軟的床榻,布衾壓得她起不來身。
天地之間,隻有她自己了。
……哦,還有偶爾傳進來的一些丫鬟的、刻意壓抑到讓她能聽見的程度的小聲議論,比如:
“少爺真是癡情,這麼一個病秧子都對她這麼好,還非她不娶呢!”
“唉,前幾天那場婚事辦得真是讓人糟心,你哪裡見過新娘子被人背着去拜堂成親的?老爺夫人都氣死了!是我我也覺得丢臉。”
什麼……她成親了?有這回事?
“張府的千金人美心善身子還健朗,在馬上繞村子騎個來回都不見喘氣的,這樣的佳人心許我們少爺,甚至願意為愛做小,少爺為何不動心呐?”
騎馬算什麼,她還會……還會……什麼來着?
“欸,你們少說兩句。照我看啊,少爺與小姐之間的愛才是真情,你們問問,這世間能做到這樣生死不離的人能有多少?隻盼上天有眼,快些讓小姐好起來,能讓他們二人共白頭吧……”
真情?她這樣跟死人沒區别的人,為什麼會有人對她有真情?
那陳嘉慶怕不是個傻的……可是沒了他,她是不是早死了?真是想想就開(劃掉)傷心呢。
“我聽說少爺打探到消息,多情塔裡有觀音娘娘的楊枝甘露,不止能治病,還能讓死人起死回生呢!”
“可是那多情塔裡不是危險重重,聽說很多人活着進去都沒出來,能出來的都是……神志不清的瘋子。”
“啊……”
楊枝甘露。
葉米睜開眼睛,似夢似醒的思緒忽然清醒了一些。
床邊的帳幔被掀開,稀釋了一些棺材裡的藥味,葉米看着陳嘉慶憔悴的笑臉,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你怎麼……”
嗯?她的聲音怎麼這麼沙啞?
“娘子。”陳嘉慶又捂住她的手,朝她露出一個慰藉的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了救你的辦法,這次一定能讓你恢複健康。”
葉米:“楊枝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