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還是那身中衣，臉上的怒氣比方才一見時更盛：“不孝子，你還在吵什麼，沒完沒了了是吧？！”

張老夫人則是滿臉哀愁：“兒啊，娘就想睡個踏實覺，你為何總是……唉！娘養你這麼大，不求你像你哥那樣出息，可你連這點小事都不能順着娘的心意嗎？”

本就一肚子火的張三一聽這二人的話，肚子火就燒到了胸膛，他感到整個心髒又熱又躁動，像是将要炸開的爆竹，他深吸一口氣，忍耐着問：“爹，娘，剛剛這兩個死丫頭說你們私下裡罵我沒用，巴不得我早死了，好去京城投靠哥哥，是不是？”

“這……”張老夫人和老伴對視一眼，眼神驚訝，表情猶豫，“娘有這麼說過嗎？”

他爹沒說話。

張三卻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指着邊上那兩個垂着腦袋很低調的丫鬟道：“她們這兩個下賤的丫鬟，平日裡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若不是知道你們二人對我的嫌棄和怠慢，怎麼敢在我面前這麼放肆！”

張老夫人：“你……”

張老爺冷哼一聲，破罐子破摔道：“你也知道自己沒用，怎麼，我是你爹，我說你幾句還不行了？你摸着良心想想，為父有沒有說錯？”

就算不摸良心，張三也知道沒說錯，但是：“就是你沒說錯，你也不能在下人面前這麼丢我的面子！”

“面子？”張老爺荒唐一笑，“你要是還覺得面子重要，就不會變成一個廢物！你不僅不顧自己的面子，連我和你娘的也不顧了，你恨不得在外頭把我們全家的臉丢盡了！”

……丢臉？對，他是丢臉。

不管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他确實很丢臉。一事無成地啃老啃哥，日日跟在梁安的屁股後面鬼魂，追個青樓的女伎還能被對方嫌棄……

可這世上像他這般無用的人比比皆是，比他家裡窮的、起早貪黑做事也掙不到幾個錢的、娶不到娘子孤寡一生的……比他差勁的人多的是了，為何不拿他和這些差勁的人比？

他不算差的，對，他不算差的！是他爹娘不好，是那個臭婊子不好，是瞧不上他的夫子不好，是他們偏心！他們趨炎附勢！

“爹，娘，好啊，好啊……這麼多年，你們總算是說出心裡話了！”幾人不知道他心裡想了什麼，隻看到這人的面容逐漸扭曲了起來，一言一字之中咬着越多的怒火，“既然你們巴不得我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張老夫人見他放狠話，似乎感到一些不妙，拉着張老爺退了一步：“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三獰笑道：“我是沒用，你們兩個老不死的就有用了嗎？少了你們，我和哥哥才是輕松了！”

這麼說着，他忽然用異于常人的速度飛速向張老夫婦移去，兩位老人家驚呼一聲，頓感不妙地轉頭要跑，可他們怎麼跑得過兒子，沒一會張三就拎住了他爹的後領子。

這時候他舉起的手變成了肉刀，雙眼發直地看着張老爺扭過腦袋時脖子上形成的幾道頸紋，每一道都像是為他規劃好的切割痕迹，那麼流暢而順滑地陷在暗黃帶斑的粗糙皮肉上，真是一種誘惑。

張老爺驚悚地看着他的眼中恍然的殺意，喃喃道：“你這個……逆子……”

逆子！

張三一咬牙，揮刀而下——

“啊！”

肉與肉刀隻差毫厘之間，他忽地感到腹部一陣劇烈的疼痛，慘叫一聲被迫往後飛了出去，“砰”地撞到柱子上，後腦勺震得嗡嗡響。

他驚詫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在眨眼之間變成了其他模樣，心中還沒反應過來，轉眼有看見邊上的兩個丫鬟也變了樣子，正是他昨晚上想殺卻沒殺掉的那幾個可惡的“大師”。

“居然是你們——”被戲弄的羞惱讓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身上的疼痛也變得不重要了，“你們找死！”

從張老爺變回來的萬情貞此刻有妖撐腰，不客氣地喊回去：“張三，你無故殺了那麼多人，作惡多端、罪不可赦，找死的是你！”

“哈哈哈哈！”他奸笑幾聲，“你們有本事捉到我再說吧哈哈哈哈！”

丫鬟甲·胡和烈還記得剛剛那一巴掌呢，恨不得馬上報仇雪恨：“聽他說什麼廢話，殺了他！”

可還未等幾妖動手，眨眼之間張三整個人散成了一道黑煙，幾妖都是一愣，那煙不緊不慢地散開來，就不見了蹤影。

謝珍珠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啊？什麼東西啊，怎麼就這樣不見了？”

“不見了？”葉米輕笑一聲，“那可不見得。”

她猛然沖上前去，用幻化出貓爪的手狠狠地往原先在張三身後的柱子上一抓，“柱子”發出慘叫一聲，有一團人形的黑煙掉了出來，葉米正要去抓，但很快煙霧又散開去了。

“這樣就是發現他了也抓不住。”葉米收回手，沒有再去追趕黑煙，“得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