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白日裡蒼翠綠樹掩映下的村莊徹底被黑夜吞噬,一切都藏匿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是,天上皎潔的彎月和璀璨的星星。
入了夜溫度驟降,夜裡山中天寒地凍。
二人躺在硬邦邦的木闆上,鋪了幹稻草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身上隻蓋着一床蘆花填充的薄被。
賀歲愉躺在靠牆的一側,也就是裡面,趙九重躺在外側。
床闆狹窄,被趙九重一個大男人擠在床裡面,一開始,她還十分不自在,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下意識肩膀貼着粗糙的土牆,刻意離他遠了些。
後來随着室外溫度的降低,寒氣滲過土牆傳到裡面來,賀歲愉根本顧不上這些了,她凍得縮成一團,渾身控制不住地哆哆嗦嗦,顫抖就沒停過。
“這、這和住外面也……也沒有什麼區别……簡、簡直……一樣的冷……冷……冷……”
她凍得牙齒發顫,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賀歲愉不敢再靠在冰冷的土牆上,往趙九重那邊縮了一點,不斷地摩擦着胳膊産生熱量取暖。
趙九重平躺在床上,也覺得冷,但是他年輕力壯,皮糙肉厚的,比賀歲愉抗凍一些。
他側頭看了賀歲愉一眼,見她在被子下面蜷縮成一團,布滿了補丁的被子鼓起一個圓鼓鼓的包。她一直在被子下發抖,連帶着被子都跟着抖啊抖,看起來像是要凍死了。
趙九重費解:“有那麼冷嗎?”
“對、對啊……冷、冷……冷死了……”她牙齒打着顫,磕磕絆絆地回答。
趙九重結實有力的手臂從薄被下伸出來,忽然朝賀歲愉身側而去,大掌抓住了賀歲愉靠近土牆那一側的被子。
賀歲愉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吓了一跳,尤其是被他粗壯結實的手臂環繞時,不禁面色大變,又驚又怒:“你、你你做什麼……”
她話還沒說完,趙九重豪氣地把她連人帶被子摟了過去。
賀歲愉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連人帶被子就一起躺在了趙九重身邊,和他肩并着肩,親密無縫。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灼熱溫度通過肩膀的接觸傳遞了過來。
“靠近點兒就不冷了,你貼着牆睡當然冷了。”趙九重理所應當地說道,語氣中除了對好兄弟的關懷,還帶着一絲闆闆正正教育她的意味。
賀歲愉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趙九重正疑惑,覺得賀歲愉這個古怪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
她怎麼這副表情?
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賀歲愉牟足了勁兒,狠狠一腳把他踹了出去,咬牙切齒罵道:“你有病啊你!”
趙九重“砰——”一聲摔在了地上,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巴地面上,摔蒙了,一臉懵逼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賀歲愉。
二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地上,一個無端憤怒,一個一臉懵逼。
趙九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怒氣沖沖從地上爬起來,“你發什麼瘋?”
賀歲愉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過于大了一些,但她絕不會承認錯誤,誰讓他突然抱她的?
她梗着脖子,語氣硬邦邦地說:“我不喜歡别人碰我。”
聽見這個生硬到有些離譜的理由,趙九重氣笑了,“你一個大男人,毛病怎麼這麼多?那你之前逃命時也沒少抓着我啊?”
“那不一樣!”賀歲愉狡辯,“那是逃命,而且是我碰别人!”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這次。”趙九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泥巴,重新坐到床闆上。
他擦了擦腳底闆的灰,把雙腿放到床上,準備重新躺下。
突然,“咔嚓——”一聲脆響,一塊木闆斷了。
床塌了。
趙九重猝不及防突然下墜:“?!”
賀歲愉坐在一邊目睹全程:“!”
她短暫地驚訝過後,下意識“撲哧——”笑出了聲,她一邊笑,還一邊忍不住輕輕捶打身側的土牆。
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趙九重:“……”
“笑!有什麼好笑的?”趙九重見賀歲愉幸災樂禍至此,臉黑得像鍋底。
賀歲愉忍住了笑,擡起頭,正色道:“嗯,沒什麼好笑的,就是——”
“就是你看起來有點滑稽罷了。”說罷,她又“哈哈哈——”地仰頭大笑,比方才笑得更放肆了。
趙九重徹底黑了臉:“……”
“還不都怪你,”趙九重幽幽道,語氣頗為怨念,“要是沒有你踹的那一腳,這床必然不會塌。”
賀歲愉雖然心裡知道,床闆塌了跟她那重重一腳脫不了幹系,但她不會乖乖背下這口鍋。
她聳了聳肩膀,“也許是你太重了也未可知。”
趙九重被她氣得不輕。
他從地上站起來,站在床邊逼視着她,“往裡邊睡點兒。”
賀歲愉:“?”
“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