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生了一雙桃花眼,喝醉了,便更顯得風流多情,眼睫毛很長,為他增添了溫柔清秀的氣質,中和了因為蓄須而導緻的粗犷。
賀歲愉手底下慌慌張張,不知道怎麼又把腰帶解開了,于是鎮定地低下頭,“好了。”
她站起身,站到了一邊候着,心中暗想着:若是這醉鬼有什麼不軌舉動,她若應付不了,和外面的管事撕破臉也要跑的。
不過,他醉成這幅樣子,應該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那沈老爺看見賀歲愉烏發紅唇,一張素白的小臉,雙眸靈動,明明警惕卻又強裝鎮定,覺得酒意好像又上頭了幾分。
他一手扶額,靠在床邊,即便賀歲愉沒有接着幫他脫外衣,也沒有怪罪于她,反而語氣和善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賀歲愉随口回答:“奴婢小綠。”
沈老爺面頰被酒精染上了绯色,笑了笑,“從前未替老爺們更衣過?”
“是。”賀歲愉垂首回答。
沈老爺以為賀歲愉低頭是害羞,晃了下腦袋,醉醺醺地調侃說:“怪不得動作生疏,驚慌如小兔兒一般。”
話音未落,他又醉醺醺地笑了兩聲。
賀歲愉:“……”
不知道他是腦子有問題還是嘴巴有問題。估計是都有問題,不然也說不出這種話。
那沈老爺也許是見賀歲愉長得不錯,又醉得厲害,沒有為難她,自己胡亂脫了外衣和靴子,暈乎乎躺下了。
不一會兒,輕微的呼噜聲就被窩裡傳出來。
賀歲愉出去,那管事的問:“沈老爺歇下了?”
賀歲愉嗯了一聲。
管事的吩咐:“你在這兒守着,沈老爺有什麼吩咐,你就及時進去伺候,回頭啊,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賀歲愉低頭應下。
伺候?
她伺候個屁啊!
賀歲愉見那管事的走了,就連忙沿着原路出了府。
這回出去沒有再出什麼意外,她安全地抵達了客棧,但是回到客棧才發現,趙九重竟然還沒回來。
賀歲愉跑下樓看了好幾次,也不見他回來。
這死趙九重,到底哪兒去了!
他不會是知道她是個姑娘,嫌他礙事就抛下她一個人走了吧?
她今兒個早上起來他人就不見了,這天都黑了,還沒回來。
賀歲愉坐立難安,坐在桌子邊上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水,喝了兩口,下意識起身又趴到窗戶邊去看樓下趙九重有沒有回來。
想起之前在靈霄寺他大清早就不見了,天黑才回來的那一次,是聽了寺廟裡僧人的閑話,不想繼續吃白飯,所以跑到碼頭去搬貨。
賀歲愉的心又安定了一點。
這一回應該也是差不多,趙九重即便不想再帶着她一起,應該也會提前跟她打聲招呼,他不至于這麼沒有義氣。
她又一次跑到客棧樓下去門口張望,依然落了空。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天上依稀散落着幾顆星子,寒風穿過空蕩的街道簌簌而過,客棧門口挂着兩盞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在地面照出一圈白色的光暈。
她失落地轉身進了客棧,剛從樓下上來,走到她的房間門口時,背後有一個聲音叫住她,“客官,等等——”
賀歲愉轉過身來,看見一個店小二跑過來,“今兒個早上錯過了您出門的時候真是對不住,隔壁客房的客人給您留了話,讓小的帶給您。”
“他說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讓您在咱們客棧裡等他兩日。”
“他沒說具體什麼時候回來嗎?”賀歲愉問。
店小二搖搖頭,“沒說。”
“我知道了,多謝你。”賀歲愉轉身進了房間,關上門,擡起頭視線穿過窗戶,看見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将周圍的商鋪、房屋都籠罩着,總覺得心中不安。
趙九重不在,賀歲愉一個人睡在複州這家陌生的酒樓裡,夜裡總覺得不安,外面一有點動靜就會驚醒。
畢竟如今這個世道,不比她從前的那個時代,她不得不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一個不留神也許就沒命了。
“啪——”一聲巨響。
賀歲愉猛然驚醒,坐直身子才發現是窗戶沒關牢,夜裡風太大,把窗戶吹開砸在了牆上發出的聲響。
遠處的天空已經隐隐約約露出一絲白線,像是要割開天地間的陰陽。
天快亮了。
賀歲愉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窗邊,把窗戶關嚴實,重新回到床上。
她平躺在床上,卻沒什麼睡意,雙眼放空地看着天花闆。
有點兒憂心自己的未來,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看不清腳下的路。
趙九重雖然隻是暫時因事外出,還會回來客棧找她,但是他既然已經知道她是女子,十有八九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一路帶着她了。
如果不跟趙九重四處闖蕩的話,那她要幹什麼呢?要不然就在複州安頓下來麼?
她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着,過了一陣子,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笃笃笃——”
“笃笃笃——”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賀歲愉睜開眼睛,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去開門。
誰啊?
難道是趙九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