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
小刀本刺向他脖頸,他慌亂躲避之下,姜循手握小刀方向不變力道不改,直直戳向了他眼睛。
兩行血淚滲出,孔益抽搐着蜷縮倒地。
姜循再次揚起小刀。
江鹭被驚到:“姜循!”
哪怕他見識過姜循的不走尋常路,他心神恍惚之下,一瞬間也料不到明明是審人,姜循突然就動手殺人。
他心神還沉浸在姜循那句“我愛江鹭”上,人已經大步撲去,扣住姜循。
孔益于他有用!
孔益不能死!
姜循早知道江鹭必然舍不得人死,可她偏要孔益死。江鹭拽住她手臂,她手腕一翻小刀扔出,那尖銳之物,從右手換到了左手。
速度極快。
江鹭手順着她手臂遊走,要收住她的發瘋。
小世子武藝高強,他插手之下,姜循本不是他對手。可是姜循又明白世子的弱點,她肩膀一頂,身子半側,一手殺人,一邊将身子埋入他懷中。
女香浮浮,江鹭隻頓一瞬。
但這一瞬已是機會。
姜循手中的刀割破了凄厲大叫的孔益脖頸動脈,流利無比,鮮血朝着耳畔一路濺開。
江鹭冷聲:“姜循!”
他緊扣住姜循,不再顧忌,她整個人被虛摟于他懷中。姜循掙紮之間,仍朝着孔益探身,似笑非笑。
外面傳來呼喚聲:“世子、姜娘子,發生什麼了?”
門中二人根本顧不上理會。
孔益慘然中好似聽到江鹭說話,他眼睛滲血動脈被割,他見識到姜循的可怕,整個人哆嗦着往後閃。
他不知自己性命的流逝,隻忽然想起江鹭說過願意救他。
危急關頭,孔益脫口而出:“阿魯國公主……”
江鹭:“什麼?”
孔益:“救我!”
江鹭看着孔益脖頸滲開的血,知此人回天無術。但他懷有目的,想聽清孔益的話,便欲安撫:“自然……”
他手腕扣着的姜循趁他一個不注意,居然再次擰身,朝着孔益的方向俯下去。
江鹭面容微繃,目滲涼意。
他握着姜循的手,捏得姜循全身發抖,似骨肉裂開。
姜循知道江鹭對自己真的生了殺意,可她仍一意孤行,發着抖也要做完自己想做的——
青色臂帛落在地上,姜循染着血的冰涼手指扣住孔益下巴,她低語:“孔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無論是江鹭還是孔益,都為此愣神。
孔益呻、吟,痛得全身發麻。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聽到姜循在他耳邊索命:“三年前,你對姜氏女做了一件惡事。你以為姜氏人死絕了,姜氏女任人欺辱,沒人找你來讨賬嗎?”
她揪着他頭發,讓他擡頭,看到她的輕柔笑容:“惡人自有惡人磨。有人不除你,我來誅你。”
孔益瞪大了眼。
昏昏沉沉,久埋于陰暗泥窪中的秘密被人剝離。
三年前某個晌午,貴女們休憩于各處雅室。他曾悄悄潛入一室。
孔益那一類貴族子弟,纨绔之人,多惡,無善,絕非尋常話本臆想的無傷大雅。他們真正肮髒之處,自有人為他們埋單。
那個秘密被貴人封口,被人掩埋。孔益離開繁華的東京去陳留縣,在三年後孔家皆倒的現在,孔益本立志振興家族,誰想到、誰想到……
電光火石間,孔益将一切都串了起來。
太子與姜循離京私訪京畿各處。
太子隐身幕後,姜循獨身來陳留。
誰不知這是未來的太子妃呢?誰不臣服于美人的石榴裙下呢?美人冰冷無情時尚且讓男子覺得“她勾引我”,何況這位美人一颦一笑,本就對他充滿暗示。
太子的女人……多麼刺激。
孔益戰戰兢兢又興奮地享受着這種刺激,直到姜循偷走信件離開,他如被冰水潑盡,才恍然大悟姜循真正要的是信件。
而今、而今……
躺在血泊中的孔益血淚兩行,終于明白姜循真正要的,其實也不是信件——
姜循一開始就對他有殺心。
她設下陷阱,引他步步入坑。她既要拿到信件,也要與他算三年前一筆舊賬。
那舊賬,明明、明明不是她說的那樣。她省略了太多東西……
世子,救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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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益不甘心地死于大量失血。
動脈被割,哪怕有神醫降世,恐也救不了。何況,此處軍機重地,又哪來的神醫?
江鹭跪于屍體邊,探人脖頸,不得不承認,他永遠聽不到“阿魯國公主”的下一句是什麼了。
他步步為營,将孔益一點點逼入絕路,本以為生死之際,孔益會用秘密來求他。然而,這一切都被姜循毀掉了。
是他大意。
他失神于“我愛江鹭”的欺騙謊言,竟忘了此女的詭計多端。錯失良機,失去這個線索,他又如何接着查呢?
江鹭的目光,落到那坐于地上的姜循面上。
姜循朝他挑釁一笑。
姜循目的已經達成,哪裡管江鹭。她是未來太子妃,她已經拿到了信件,即使殺了孔益,她也有法子跟太子交代。
姜循施施然要站起,忽被江鹭撲倒,被他扣住肩臂。
姜循:“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