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也是,官道容易派重兵封鎖,而這些個離開上京的山路四通八達,誰又能猜出他們到底走的是哪條。
這可苦了蕭瑾,她不用睡覺,可他還要。
這時不時猛地晃蕩一下,連死人都給弄醒了。
可她偏偏還不許他坐在車内。
如今永穆裹着條毯子一個人縮在車廂裡頭,不吃不喝、不言不語、蓬頭垢面,去了半條命似的。
蕭瑾可沒功夫關心繁熾,畢竟他有過的女人多了去了。
也不能說個個都是傾城絕色,但也不乏姣麗動人之姿,多多少少都能讨得他一時歡心,新鮮感淡了便随手扔開,再見時或許連樣子都認不出來了。
他從前對凝香或許還有幾分真心愛憐,對繁熾則是徹頭徹尾的利用,而今他的命捏在凝香的手裡,自然沒有心思再與繁熾虛情假意。
他既不期待着繁熾好起來,也不期待繁熾就這麼半死不活下去,左右她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
然而對待繁熾,凝香顯然不像他這般冷情。
早在繁熾剛入思雨園時,負責監視的人就曾來報,凝香似乎對繁熾格外上心,很有點兒以德報怨的味道。
莫非,凝香喜歡女人?
這個念頭讓蕭瑾惡心不已,皺起了眉頭,與此同時,凝香轉過頭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遮住面容的黑布被晚風吹得往後揚着,半邊蒼白的臉頰爬滿了如同蟲蟻般的青黑色符咒。
蕭瑾這才想起許久之前的一條密報。
謝安麾下總共有暗衛七人,代号“十一”者心狠手辣、冷酷無情,是其中唯一一名女子。
相傳此女身材高壯、黥面髡首,穿着打扮、行為舉止皆與男子無異。
難道凝香就是十一?
誰能把個膚如凝脂,肌骨生香的美人和髡首黥面的女殺手對應起來?
她可真能演。
與男子無異?看來她真的喜歡女人。
蕭瑾冷笑連連,思及過往與凝香親昵的點點滴滴,覺得無比惡心。
“小月莺是你的女人?”
凝香的語氣很平淡,“我不喜歡男人。”
“所以說,你的女人親手把你送到了我的床、上?”
他指着身後永穆的方向道:“你現在這算是什麼——心灰意冷,移情别戀了?”
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你喜歡蠢笨嬌氣的女人,而我喜歡這樣堅韌有氣性的。”
蕭瑾聽她答非所問,也知她看似滿不在乎,但他倆這場相識,定也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這種戀慕同性的女子定然對男子深惡痛絕,每每和他接觸,她心裡其實也很惡心吧?
至少他當時還是快活的,而她則需要在痛苦中,無比清醒地同他演戲,想到他折磨了她這麼久,他心裡突然有了一點兒好過了。
她剛剛是想說,他眼光不行,看上的女人她随便演演就差不多了,而她自己喜歡有挑戰性的,這才是世間無可比拟的。
蕭瑾一時樂的不行。
道路兩邊的風景急速後退,蕭瑾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想起從前凝香說過的無數情話。
還真是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啊!
他怎麼會覺得她頭腦簡單呢,演技收放自如滴水不漏!
怎麼同為謝安手底下的暗衛,畢節就差這麼多呢?
蕭瑾屈了屈腿,臉上笑意盈盈的,好像變得很享受現在的氛圍。
凝香瞥了他一眼他那極為惬意的姿勢,心想自己是不是把他的頭給打壞了。
“你以前說過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喽?”
她冷笑,“不然呢?”
這一刻,蕭瑾的腦海中浮現起那晚凝香醉了酒,滿臉酡紅,蹲在地上雙手托着腮,怎麼都不肯起來。
他忍不住去拉她,她便沖他傻乎乎地笑,一聲一聲嬌滴滴的,“夫君……”
忽然,她一把捂住眼睛,低聲自言自語:“月兒,我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夫君……”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還有必要庸人自擾嗎?
“要我說……你以前躺在我身、下的時候,我可沒覺着你不喜歡男人!”
凝香摸了摸鼻子,波瀾不驚,“我演的很辛苦。”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雀鳥栖息在樹木上,叽叽喳喳的像在唱歌,蕭瑾的心忽而歸于甯靜。
他聳聳肩,無所謂地笑了。
那笑容燦爛至極,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凝香又一次懷疑,他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了。
他狀似随意,“我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聽在凝香耳朵裡卻像是“我們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啪”的一聲,凝香手中的馬鞭狠狠抽在馬背上。
他們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轉頭深深地望向他,說:“你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