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靈氣似被驚擾,四竄、盤旋,帶起風。
待橙恢複神智,他從黑暗中睜眼,看到的,又是她。
他欠她……多少條命了?
“你……”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兩股氣息近在咫尺地交織,彼此看得很清晰。像最後的把握,牧輕綿讓此番對視持久了些。然後,從他身上退開。
——這一退,将會是天人永隔。
牧輕綿上了岸,衣發淌着水,身形嬌美,眼中透出冷意與疲憊。離開前留下三句話。
“日後若尋仇,便上眷理山。”
“你解脫了。”
“我也解脫了。”
她走了。
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他以後再睜開眼睛,再也不會看見她。
橙回過神後有想追她,但跌跌撞撞上了岸後卻又打消念頭。
橙淺舟恨不得能喊出來,讓過去的自己聽到:去追啊,追上她,抱住她,不讓她走……
不讓……她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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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不愧為難得的奇才,靈海修複後僅花費半月不到便重拾巅峰實力,随後趕忙啟程回宗門。
兩個人,先後踏上不同的歸途。他們都料想不到,歸途盡頭等着他們的是什麼。
橙禦劍回到宗門時,目睹了他那信任無比的兄長正大擺酒席,與黨羽舉杯慶祝他的死和掌座易位的場面。
衆人看見站在轟倒的大門前怨氣叢生的身影時大驚失色。
“掌,掌座?!”
“掌座活着回來了!”
“鬼,難道是鬼?!”
……
驚慌失措的人群撞翻了桌椅、亂了酒席,抱團取暖般聚成一堆退得遠遠的,為首的就是他們新立的掌座。
“哥,你在幹什麼?”
橙邁着沉重的步子來到親兄面前,他親兄見到活着的他時難掩惶恐和崩潰。
“你怎麼沒死?!你怎麼沒死!你不是經脈盡斷靈海盡碎了嗎?為什麼能活着回來!”嘶吼聲有些歇斯底裡。
橙死死地盯着親兄,“挑斷我經脈的,是不是你?”
“……是我,你不是看到了嗎,是我啊。橙淺舟,你怎麼就是死不了呢?為什麼,為什麼?你……呃~~”瀕臨發狂的兄長在他面前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被一手掐住脖子給懸空拎起。
橙顫抖着聲,“我才應該問,為什麼?”
“為什麼?呵呵呵呵……呃~~”人被鉗往命脈,青筋暴起,滿面漲紅,語音含糊,“因為我嫉妒你。憑什麼你得掌位,明明我才是長子……”
“你說過願伴我左右,誠心輔佐……”
“騙你的,你也信,呵呵……咳,咳,可惜了,終究還是……比不過你。”
橙兩眼泛紅,胸口急促起伏着,“你我自小相伴長大,我于你難道無半點手足之情?”
“手、足?算個屁呀,我隻知道放得‘頭’的隻有一個位置,是你搶了我的位置!”鼓脹的兩隻眼睛裡如含鬼魅,“我的好弟弟,你早該死了,十年前就該死了,怎麼老天總喜歡幫你……“
“你說什麼?”
“我既要死,你也不得好過。弟弟,知道爹娘是怎麼死的麼?是我,呵呵呵,喝了我下的毒死掉的。那兩碗摻了毒的茶,本該一碗給爹,一碗給你,不幸的是你那碗讓娘給喝了。對,是娘替你死的,是你害了她,不是我,呵呵……呃~~~咳咳咳……”
像死前要将所有痛苦推給他人,呼吸斷斷續續也拼命要講話。
“還有,知道你靈海怎麼爛的麼?亦是我的毒。十年,每月服一點,你很蠢,就算常犯頭疾也沒懷疑過我。你的确很強,我有時候都懷疑那毒是否對你有效。待時機成熟,再換種毒,兩毒相沖,你靈海就能碎掉。”
“那為何過十年才殺我?”
“你有用啊,家道中落宗門隻有你能撐起來。兩年前下毒不慎引你頭疾大作,為讓你晚點死,我不惜千裡迢迢尋靈果,為此還喪失一身功力,我都是為了宗門,為了我的宗門……”
橙想起來什麼,恍惚中手微一松,“救我的靈果,從何而來?”
“殺人越貨,從一個嬌滴滴的丫頭手裡。眷理山那個賤女人,竟為了個凡人廢我功力。本想當了掌座之後鏟了它眷理山,結果椅子沒坐熱你就回來了,你怎麼回來的?你怎麼,總不能讓我如意啊……呃呃呃~~”
暴滿青筋的手加大了力度,看着能将人脖子直接給捏碎。
“你騙我!你騙我!!”
手裡的人頭仰着天,他咧開嘴好像在笑,但發不出聲,緊接着掙紮片刻眼珠子鼓得快掉下來,突然停下,渾身失去力氣……
人生生被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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