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輕綿”花了些時間治好傷,一個人走在廢舊的巷子裡。
“那個男人,是誰?”她對自己說。
腦子裡有個音色一樣而語氣完全不同的聲音:“……故人罷了。”
“故人?”妖笑了,用牧輕綿的聲音說,“莫不是情人?他剛看到你時的那個眼神喲……”
牧輕綿:“别再殺人了。”
妖:“什麼?”
牧輕綿:“别再殺人了,算我求你。”
妖笑得開懷,“惡妖不殺人,能叫惡妖麼?我想殺便殺,為什麼聽你的?”
“我會跟你拼了。”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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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棄的城市,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寂靜荒涼。
不久,一位女子孤身走在大街上,她斂了妖氣,與旁人無異。哦,沒有旁人。
她停在一個還沒來得及被帶走的首飾攤子前,抓起一個镯子拿到眼前細細端詳,一舉一動不失一絲女兒家的細柔。
橙淺舟:“……是她麼?”
止淵:“你說呢。”
牧輕綿腦子裡妖的聲音說:“身外之物,有什麼好看的,倒不如去多吃幾顆人頭。”
牧輕綿不緊不慢地換另一隻镯子來看,語氣平淡道:“你做過女人麼?”
“女人?呵,在我眼裡,世無男女之别,隻有強弱之分。女人如何,男人又如何?”妖輕蔑一笑,“我當真看不慣你們些凡夫俗子,說什麼女人要依靠男人,男人能給你什麼?”
白皙纖細的手突然頓住,女子将镯子一扔,語氣冷了幾分:“對啊,能給我什麼。”
橙淺舟手指一緊。
妖:“我也是夠倒黴,怎麼遇着你這樣的死氣?再多幾日,定把你吃個幹淨。”
牧輕綿:“你會一直用着這副身體麼?”
妖:“怎麼,怕我幹壞事被人認出來你?等你消失了,世間發生什麼你還會知道麼?”
女子又被點醒,有的事,她還得從一隻妖身上學到。“是啊,有什麼意義呢?”
事已至此,都沒意義了……
“有人。”
妖天生有着過人的警覺,牧輕綿随即亦覺察到了,凝神,引動妖力,曳起白色衣裙,敏捷一轉身。然後銳利目光顫了下,凝起的神差點潰散。
她看到了他。
他們離得近,相對而立,定定地看着彼此。隻有微弱的涼風在輕輕拂動。
他們對視過很多次,間隔兩年,前後卻判若雲泥。
“哦?是那個男人?”妖說。
橙抑制住情感,輕喚她:“輕綿。”
輕綿。
之前都是連名帶姓。
還帶恨。
牧輕綿将正欲化作利爪的手一收,鎮定地置于腹前,移開視線,把頭昂去一邊,樣子有些冷傲,冷冷道:“橙掌座真是急不可耐,多久了還不忘跑來殺我?”
“不是。”橙心頭一酸,想走上去,又怕冒犯,“但确實急不可耐。”
哪怕他遲來的解釋與道歉可恥可恨又可笑,他也一定要說清楚。“我已經……弄清真相了,我兄長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是我誤會你了,是我的錯。”
牧輕綿聽後隻覺荒誕,笑出聲來,那笑很酸澀,整個人充滿無盡的凄涼,腳下都站不穩了。
兩個橙淺舟看着她,心頭刺痛。
“别過來!”
叫停欲上前的橙,牧輕綿踉跄地後退兩步。
眼前的,辱過她傷過她害她失去一切的男人,他明白過來了,他知道錯了,他來道歉來謝罪了,可是……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邊笑邊說,話語時而輕飄飄的,時而抓狂的,兩眼充淚,神情無奈又無望,“晚了,一切都晚了!”
腦子裡妖的神智一直清醒着:“呵呵呵呵,我算看明白了,是負心漢麼?他惹得你好傷心啊,要不,我幫殺了他吧?長得挺俊的,得吃久一點。”
那妖的聲音橙自然聽不到,而橙淺舟聽得到。
右手不受控制地長出鱗片與鋒利的指甲,牧輕綿用力握拳阻止了,将手收到身後側去。就像當年被撞倒劃破手站起來時,把不好的、懦弱的、醜陋的給遮擋。
橙絲毫未覺,“我自知無用,但我欲挽回。”
“挽回?”牧輕綿看進他眼裡,“你也配!”
牧輕綿越退越遠,橙惶恐,趕忙将距離拉近,回到她面前。
妖:“獵物來了,快殺,快殺了他!”
利爪變有變無,但卻始終被緊緊地捏成拳,指甲紮進掌心的皮肉中。牧輕綿喊道:“站住!離我遠點!你沒聽到嗎,離我遠點——”
橙偏不聽,他怕她跑,他想抓住她。牧輕綿不停反抗,他就一直追着不放。
“别碰我!滾——”她甩開他的手。
别過來,離我遠點,别碰我,曾經他對她說過的,如今撕心裂肺地悉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