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做好準備看的，就是這樣的結局。

“她，死了？”

橙淺舟整張面孔覆上陰霾，生氣似乎耗盡。

“死了……死了……”

他找了一百多年的人，原來在他尋找之前……就已告離人世，徹底消失了？

崖邊上兩個背影，站着止淵，跪着橙淺舟。

止淵站得筆直，好像在望遠方的黎明或夕陽，但不是，那是死亡的黑暗。

“她，真的，死了？”橙淺舟說話聲都是顫抖的。

怎麼可以，他現在才收到她為他作的曲，現在才知道她為他做的一切，他還欠她無數個抱歉和無數個謝謝……

止淵平靜地道：“你沒聽那妖說麼，神魂俱滅，死得幹淨。”

橙淺舟：“……就沒有人出得來？”

止淵：“這世上，隻有一個人進去後出來了，但沒多久又死了。”

沉默。

“時至今日，得到了你找尋百年的答案，如何？”

沉默。

虛影随着法力散去，回歸最初的城中四壁。一場跨越世紀的追憶宣告終結。

止淵回到高高的座椅上，恢複原來恣意的姿态。橙淺舟仍跪在那兒，已是心如死灰。

止淵看了他會兒，開口道：“謝謝你的故事。現在打算走麼，回去等夢醒了好好想一想？”

橙淺舟陸續撐起兩條腿，恍恍惚惚。他已了無牽挂，将至的宿命在向他招手。

走嗎？

走吧。

臨走前他問：“我會忘記來到這發生的事嗎？”

“不會。”止淵告訴他，“你若想忘，我可以幫你。”

“……不必。”

還要繼續虛妄地尋找麼？不要了。

橙淺舟問道：“她最後到的那個地方，如今還在麼？”

止淵：“自古便存在，也會永遠存在下去。你要去‘找’她嗎？”

“對，去找她……”橙淺舟道，“勞煩白尊送我出去，我自己出不去的吧？”

人拖着步子，向殿外走。

止淵坐在座椅上，看到的是一副同為命運摧殘的軀體。

算了。

止淵心裡歎了口氣，叫住了走至殿門的人。

“橙淺舟。”

-

……

止淵帶他到城外，去見一個人。

一名女子，正坐在清澈見底的溪水邊的石頭上，赤腳伸入水中擺蕩，像在自娛自樂地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妙與和諧。神态恬靜，氣色紅潤。

止淵的思緒回到百年前。那天，她抱着一個遍體鱗傷的獸人，帶其進入這個世界。

“我救下她時，她僅剩下一口氣，宿主的魂沒了，我讓她再度生魂，她與妖體完全融合，成了真正的妖。人是可以活着，不過，她損失了曾經的記憶，她忘了你。”

“……都是不堪回首的過往，不要也罷。”橙淺舟處于被安神的狀态，他目光沒離開過前方的女子，“我會……吓到她麼？”

止淵一樂，“你不被吓到就好了，她生的妖魂，融的妖身，沾了妖的習性，跟以前大不相同。還有，她現在是兇獸。”

兇獸是什麼概念，那在凡間是傳說。

“沒關系。”

沒關系的，什麼都沒關系，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謝天謝地。

二人走近。止淵喊那女子：“阿曲。”

女子回過頭。

十二兇獸之一，曲巳。

她見到止淵很驚喜，離開溪水飛來，親近地挨在止淵身邊繞來繞去。

“白尊來了！白尊居然出城了？”

“白尊怎麼還帶了位俊朗？”

她轉而繞另一個人，轉一圈到橙淺舟面前，翹起的眼角與嘴角帶着抹豔麗的魅氣。

她貼近，扶上他寬闊的肩膀和胸膛，調逗地用手指滑過他的下巴，接下來一句話，語帶稍許輕佻：“該不會是要把他送給我吧？”

男人眼中竟是柔情，又深又沉，她看久了竟感到别扭，調戲的手放下了，然而下一秒，她被人抱入懷中。

那個懷抱很緊，怕失去，但又不敢太緊，怕弄疼她。

懷裡的女人怔在原地。

橙淺舟：“白尊，我能帶她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