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白雪把細細打包好的斑斓霞衣托在手裡,猶豫再三,足足一個時辰過去,還是下定決心托包袱去了文傳芳的床邊。
文傳芳睡眼惺忪,眼泡都已哭腫,不解地,“姐姐?”
白雪把東西遞出去,狀似灑脫,“你拿着,不要常穿,穿一次給那男子看,等我們離了飲山雲院再随意穿。”
說完她趕緊離開了屋子,怕自己反悔。果然片刻後聽到屋裡爆發出文傳芳狂喜的大叫。
-
這些時日,在松林裡的搜地近乎變成了一種苦役。
白雪面色蒼白,口幹唇燥,如老牛一般在蒼苔斑駁的黑土地上倉皇奔走着。
撿起來,又丢下,“沒有,這一趟也沒有收獲。”
她已經一整日沒有喝水了,連眼角都覺得幹燥,偶爾觸到太陽便覺火辣辣的疼。肌膚也莫名地被寒困住,松林裡冷一陣熱一陣,時而頭暈,時而腳不穩。
恍恍惚惚間,東南巽位似乎炸響了,有個什麼銀光燦爛的東西在日頭下閃爍光芒。
白雪踉跄步子,撲撲跌跌地過去。手先一撈,卻撈空,不知那地上到底有沒有東西,明明是炸響了的。“我是不是心神恍惚了?方才到底有沒有炸響?”
白雪如陷大霧,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出現什麼幻覺都有可能。
她再伸手撈,卻被一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接住。松濤滾滾,碧泉奔流,業風吹起。
“有,有東西。”白雪自言自語。
“是你。”
她仿佛聽到一個男人在講話。可是眼前模模糊糊的,到底有沒有東西?她甩了那手,又往下探,卻被那男人再次拉起來。“你在做什麼?”
那男人半晌得不到一句回答,亦不明白她在此地做什麼,像是在挖寶。
若是挖寶,于禮不便觀看,他欲走。走出一段後,卻回過頭來又一句,“我當你的師父,可好?”
白雪聽見大夢中有人又要當自己師父,她驚恐地揮舞起來,“不要,不要,不要師父!”
看她如此抗拒,男人隻得走了。白雪繼續獨在松林裡摸索。
“什麼師父,你們這些吸血鬼,你們隻想把我吸死。”
-
白雪也發覺自己這陣子太累了,時常出現幻覺卻不自知。
除了出去挖寶的時間,其餘時候她都在屋子裡睡覺了。
卻覺周圍一切人都對自己淡起來。先是曹滿真。因自己自上個月隻交了二十件法器,這個月隻交了十五件,她雖面上沒有說什麼,卻叫人把她和文傳芳的院子又挪了一回,将她們趕去了最邋遢的角落。白日時,體修師兄找二人的頻率也高了些,一會讓她們去做師門任務,一會又說她們偷懶,大半夜把二人拉起來去鍛體。
文傳芳夜夜罵罵咧咧,怨天怨地,白雪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實在太累了。
後來元願的态度也冷了。
他前些日子就已來的越來越少,後來白雪實在沒轍,一日見面時,她道:“元師兄,近日我在研究煉器之術,眼看便要成功煉出一隻上品寶器了,可惜還差幾十件法器材料,不知元師兄可否......”
元願打斷她,“白師妹,去年你就說帶我回海外拜見未來嶽父母,咱們到底什麼時候動身?我家長輩也很想早日同令尊會面。”
白雪道:“我族中近年事多,此刻回去恐怕給父母添麻煩,兄弟們也會以為我在中原光玩耍不幹正事,我看此事待過幾年再說。”
那元願睨着眼看她,“白師妹,你真的有這個家族嗎?”
白雪心底一涼,糟糕,他看出來了。
白雪強力支撐,“白師兄,你這話真是太過分!我白雪堂堂仙門閨秀,禀受父命才來此地曆練,你若哪裡看我不順眼直說就是,不可诋毀我家世!”
元願沉吟一番,改口道:“可我看白師妹今年起越發的潦倒了,再沒見你拿出過什麼稀罕物件,想來,令家族已将你做了棄子吧。既如此,元某也實言相告,元某已另有了心儀的女子,今日,元某是特來與你斷約。”
果然如此。白雪心底砸下一塊石頭。當初便懷疑此人是看中自己的“海外仙門世家嫡女”才來攀附,沒想到真猜對了,此人翻臉之快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兩個也真是算盤遇上算盤,棋逢對手了。
白雪卻将眉一揚,凜然道:“我不同意。”
她不同意退婚,倒不是稀罕元願這個人,而是此人的婚約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太過明顯,她舍不得罷了。
這兩年,因為這内門弟子未婚妻的身份,再無人來騷擾她。那段氏兄妹就像人間蒸發一般。
此刻她正是最難的時候,天天精神不濟,法器盡失,一旦在野外又遇上這些人,難保不遭毒手。元願是她唯一的護身符了。
元願鄙夷地瞧着她,不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要麼她根本不是什麼修真大家族的女兒,要麼她就是不受寵了。否則以一個世家嫡女的尊貴,怎可能同自己拖拖拉拉,攀攀扯扯。
元願厭惡道:“我絕不會同你成婚!你不肯斷約,我有的是手段。”
白雪眼眸一亮,鷹隼一般犀利盯住他,“在此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