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觀摩謝堪神色,見他焦急彷徨,來來回回看自己與王舒胭。
這怪物倒甚會逼人,做出這兩難的題目來。
白雪心想,“王舒胭是道墨門掌門的女兒,謝堪雖暫寄在松楹門,終歸還是道墨門的長老,若王舒胭死了,他回去很難交代。若我死了,也隻是死了個人而已,不會有人責問他。”
雖然如此,畢竟還是想活的。眼看上品靈液就要到手,說不準喝了靈液自己立馬能進入練氣期,到時憑借紫陰雷之助,飛升靈界豈不堪堪在望?王舒胭于道墨門掌門王化奎是寶貝,于自己是個屁,她死了也就死了,當然不及我的命重要。
然而若要張口求救,字卻又咽住,吐不出來。
“該死,我竟連求救都不屑說。難道我當真要命喪此地?”
王舒胭那一廂,粉腮桃面已作梨花帶雨,哭得傷情,支支吾吾,白雪心想,“她鐵定也要向謝堪求救,且讓我聽一聽她如何說,屆時再模仿着組裝一下句子。”
王舒胭說的話卻叫人震驚,顫巍巍地哭道:“師父,舒胭早已被荊棘紮了許多道,血流成河,必定命不久長了,您不要為了我這個将死之人放棄白師姐,您快去救白師姐!”
白雪睜大雙眼,她玩真的?這卻如何學?
謝堪的目光動容地落在王舒胭被紮穿的裙擺上,果然到處是血迹,破敗淩亂,令人憐惜。白雪那邊卻隻是硬着,不動,豹紋衫子虎皮裙看着也不紅。
白雪心想,“王舒胭,你安心地去吧,你死後我必定為你供奉牌位,四時八節給你燒香,今日謝堪必須選我,因為我真的很想活,恰好見你也不是很能活了。”
謝堪盯着她,到她表現的時機了,白雪組織語句,籌劃再三,說出來卻還是别扭尴尬,不倫不類。
“謝堪,你若救我,我......我日後定封你做個,做個......”
白雪遠遠地望着這與自己灼灼對視的人影,他一身的血,眉目堅毅,恍若戰場上披挂金甲的将軍。這将軍會來救自己嗎?
真的會有人與自己共風雨嗎?
白雪的聲音小了下去,可是心内卻突然卷起磅礴的潮湧,心房猛烈顫動。怎麼不會呢?先前沒有,隻不過是沒遇到,可這一路謝堪都對她别加照料,待她極為不同。“他若真的救了我,我此生也有真心托付的人了......我這一生再不孤獨了!我會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他,也許他還會幫我找上品靈液,然後我們,我們紅塵作伴,一起修真,一起回靈界,遨遊蒼穹......”
白雪被劇烈的幻想中的狂喜和懼怕裹挾,呈現出迥然透亮近乎妖異的雙眼,直直照射謝堪。謝堪望着這樣的她,心内歎息,她果然心中隻有自己。
想到那日她在大殿之上狠狠戳自己的一刀,“可見道心?!”這樣頑強的生命力,百死不悔的求道之心,她一定會活下去的。
反觀王舒胭,溫軟脆弱,何曾經過風雨,若不救她,荊棘妖再稍一發狂,她定斃命在此。
......
謝堪沉沉道:“選好了。”
兩女都擡起頭來,盯着他看。
白雪捏緊儲物袋,已做好他來救自己的準備。金光劍氣飛起,隻是從她這擦了個邊,卻角度直轉,一瞬之間割破了王舒胭那邊的荊棘。王舒胭被他救了下來。
白雪茫然地望着,沒留神到與此同時,自己的胸腔被猛然伸出的另一根粗長的荊棘紮透了。
怪物們發出尖利的大笑聲,“開飯了開飯了!”右邊的又一個妖怪也紮了她一根荊棘,準備加入吸血隊伍。
白雪空洞的瞳孔忽地失去一切血色,惶惶地注視洞穴上方無窮無盡的黑暗,身子平躺了下來,似乎一切的自保手段都被她忘在了腦後。
謝堪将王舒胭甩出洞外,立馬禦劍回來救白雪,本以為她隻會挨那一下,以她的反應速度必能截住接下來的攻擊,必能堅持到等自己飛回來救她。
白雪卻平躺在衆妖中央,若幹妖怪都向她伸出了利爪。謝堪趕到時,撕破骨肉的聲音像血羅針掉在地上的聲音,悚然到令人血液瞬間凝固。
那豹紋衫子裡的血終于兜不住,血盆般豁然灌了下來。
謝堪驚懼地大叫,“白雪!”“白雪!”他發了瘋地朝衆妖中撞去。
白雪無悲無喜,大徹大悟,隻望頭頂昏暗逼仄的星空。她的一生原來皆是這樣。沒有人會為她扛風雨。
一滴灼熱的淚慢慢滑下被血污遍的臉龐。轉頭看見了謝堪,他正在和衆妖瘋了一般地厮殺。
“白雪!”謝堪瞧見她的臉,尤為明顯的一線淡淡水光。聲音陡然破碎,執劍的手恍惚一撞,被一隻妖怪趁勢紮中一道。荊棘貫身,方知原來有這麼疼。可她身上......那麼多道傷口!
她是秉了死志的,這數息之間竟毫無掙紮,任由妖怪撕扯。謝堪一邊陷身于惡鬥,一邊朝着她的方向狂喊咆哮,可似乎無論什麼樣的動靜都不能讓她起來了。
“白雪!”又是一聲聽上去好遙遠的呼喊。
白雪淚中有笑。腰上不知什麼東西晃了一下,突然最近的一個妖怪被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