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眸色錯愕,萬想不到背後竟有這樣的緣由。
“喚你筠籃,可好?”
“......什麼?”
玉成瑟見她又這般癡傻,不知想起什麼,忽扯出一絲微笑,将對面的白雪看得更是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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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不知自己到底有哪點吸引了這玉成瑟,雖是個駝子,他竟不嫌。夜夜常在人靜後趕來同真觀。
每每手上都提着東西,要麼是蘭園的各色糕點,要麼是羅記飲子鋪的玫瑰飲子。
二人常在小院中鋪開圓桌,飲酒對酌,玉成瑟談吐風雅,白雪不由也收斂了習氣,勉力裝出個知書達理的模樣。
白日時,玉成瑟是不來的,白雪和朱琮獨在同真觀打點藥材,開門行醫。白雪總覺得自己恍恍惚惚,心神已不在了。
她在靈岩鎮已停留一年有餘,凡人壽命有限,若不能在壽元結束之前突破築基期,這輩子再無指望。原本按照計劃,初春時就該離開這裡,重新踏上修仙之路,但現已春盛,竟還盤桓此地,心不在焉。
白雪暗暗感覺自己又陷入了一種困局中,但此局卻非同一般,實難堪破。
某夜,玉成瑟帶了玫瑰飲子來看她。見她和朱琮仍在灌裝春季香囊,擡了袖子也來幫忙。
朱琮笑着打趣,“姑娘,你看,人家又來了,還幫你裝香囊呢。”
白雪往日的脾氣斂得一幹二淨,面孔薄薄地浮了粉,避過頭,“胡說,是來幫你的。”
“喲,姑娘,怎麼還不好意思了。那玫瑰飲子是給誰喝的呀?”
白雪羞愧地拎出一隻翠綠色香囊,輕輕地往她懷裡一砸,那廂更賊眉鼠臉地哈哈笑起來。
玉成瑟做起事情格外認真,灌裝香囊比她們快很多,修長的十指穿梭在翠綠色香囊堆裡,霎是好看。
白雪走過去,“累了吧,别灌了,明日再灌,這批香囊不急着發。”
玉成瑟順手撫住她的手,“無妨,這麼一點不算什麼。”
“成瑟哥哥。”天井上邊忽然響起一個哀怨的女聲。二人皆感意外。漆黑的夜色裡,一個身着大紅錦緞的富貴少女冷冰冰地跳了下來,立在二人跟前。
玉成瑟眉毛皺起,暗暗将白雪藏到身後。這動作雖小,卻被花綴袖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冰涼。
“你要見白姐姐,怎麼不白天來,日日都晚上來呢?”
玉成瑟:“近日醫館需要大批香囊,我來幫忙。”
“既然需要這麼多香囊,明日我和他們兩也來幫忙。”
玉成瑟冷漠地瞧着她,“不需要你們三個。”
花綴袖:“怎麼就不需要我們,偏偏需要你了?”轉目看白雪,“白姐姐,你不歡迎我們三個嗎?”
白雪暗暗心緊,不知如何回話,玉成瑟仍要為她擋着,花綴袖的臉冷下來,拂袖而去。
見她走了,玉成瑟歎息道:“恐怕明日要生事端,筠籃,得委屈你了。”
這些時日下來,白雪已了然他們的關系,雖四人面上是朋友,玉成瑟卻和他們格格不入,隻因父母家族之命才日日交遊在一起,他們這種階層的人,做事往往身不由己。
她内心毫無掙紮,不知從哪日開始,隻一心盼着玉成瑟過得開心順暢,輕柔道:“我沒事的。”
第二天辰時,那三人果然來了。紫衣男子名叫石用中,藍衣男子叫吳儉,亦是高門世家之子。許是得了花綴袖的言語,三人雖說是幫忙灌香囊,手上卻接連出岔子。
“哎呀,怎麼不小心燒起來了,這一大片都燒了,怎麼辦?”石用中無辜地。
白雪窒息,院子裡根本沒有柴火,怎麼轉身一回頭一大片香囊都燒了?
隻得說,“沒關系......重新買就是了。”
朱琮端着新到的藥材從大門走進來,突然腳下爬出一群蜈蚣,将她吓了一大跳,藥材傾得滿地都是,“蜈蚣!哪來的蜈蚣!”還有幾隻蜈蚣爬到了藥材堆裡。
玉成瑟無語,就要揮袖子講話,白雪連忙阻住他。玉成瑟隻是長子,并非嫡子,他家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他為人穩重得體,不似那嫡子張狂,若和這些世家公子鬧翻,他辛苦隐忍得來的一切怕是頃刻灰飛煙滅。
吳儉驚訝地,“呀,我的蜈蚣什麼時候偷偷跑出來了?”
白雪幹笑,“吳兄,快快收起來吧。藥材我們收拾就好。”
花綴袖在廊下灌着香囊陰恻恻地笑,“你們兩個幹什麼呢,别給白姐姐添亂。”
......
中午時,那三個皆出去吃飯了,白雪目送着他們離去,卻聽這三人在柳樹下爆發出一陣好大的歡笑聲。石用中拍着大腿,“從來不知道捉弄凡人這麼有意思!”
“你們看她那個樣子,想生氣又不敢生氣,還不是知道我們碾死她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區區一個凡人也敢打成瑟的主意,往後可要好好治治她!”
白雪輕輕歎了一口氣,到底自己隻是個凡人,他們說的對,他們碾死她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這三人就如狗皮膏藥一般,從此日日來同真觀千般打砸,偏偏裝作個無心的樣子,玉成瑟也拿他們沒辦法,白雪深感崩潰,但除了一次次隐忍,毫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