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仍然料峭,河邊垂柳新芽已經繁茂,林榆牽着牛走到河邊,将牛栓在柳樹旁,随意找片草地躺下。太陽将露水曬幹,躺下時柔軟暖和,比他的小竹椅舒服多了。
河邊路過幾個洗衣的婦人夫郎,偷偷瞧一眼林榆,然後結伴離開,走遠後才小聲議論,原來這就是賀家二房買來的小哥兒,聽說人家不要他,才勉為其難收作幹兒子。
林榆坐起來,吐出嘴裡被蹂躏的小草,氣呼呼看向那幾個人,什麼叫不要他了,他有的是人要好嘛。
林榆不和他們計較,等牛吃完草,他牽着牛回去。這頭牛一身黑色,林榆給它取名大黑,他摸摸牛角頗為不舍:“牛兄牛兄,你不要忘了我,回去以後要想我……”
一轉身,林榆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上次匆匆一瞥見過一面,是村長家的孫子孫彥。孫彥雖然扛着鋤頭,但一身讀書人氣質,正在前面好奇打量他。
“你就是周嬸的幹兒子,林榆?”孫彥把背簍放下來,一邊說話一遍蹲下割草,河邊鮮草多,半炷香就能割滿一背簍。
林榆點點頭,不說話,他和孫彥并不熟。林榆牽着牛,打算往回走。
孫彥又叫住他:“你是打算還牛?”
林榆停頓:“嗯,嬸子說牛不用了,等吃飽就還給你們。”
“那正好,反正我要回去,你把牛交給我便是。”孫彥沒有靠近他,林榆想走,他急忙開口似乎在找話說。
林榆把繩子放在地上,随後又重新撿起來,他搖搖頭:“我還是拉回你們家去,”要是現在交出去,牛出了什麼事,林榆就說不清了。
他沒同意,孫彥也不好強求,看着林榆慢慢走遠。
走遠沒幾步,林榆忽然遇見賀堯川。這裡距離河邊不遠,一眼就能看到。林榆剛才和孫彥說話,賀堯川看見了。
林榆目光一亮,小跑兩步跟上去,“我去還牛,你和我一起嗎?”
誰知賀堯川冷冷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孫彥,眉間蹙起轉身離開,一句話也不說。獨留林榆在原地傻眼,嘟哝道:“脾氣怎麼這麼陰晴不定。”
林榆趕緊牽着牛跟上去,這牛非得這時候低頭啃草,林榆使勁拉扯,擡頭一看賀堯川已經走遠了。他大喊一聲:“你等我,我送完牛和你一起上山。”
賀堯川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林榆好不容易把牛拉走,勉強走在賀堯川身旁。兩個人似乎都沒什麼話說,一路穿花拂柳,氛圍似乎也很好。
春日正是燕子飛來的時候,林榆想起早上起床出門,看見廊下一窩燕子。燕媽媽覓食去了,窩裡剩幾隻小燕,他爬上去一看,裡面還有一顆蛋。
賀堯川以為他想吃鳥蛋,拿着竹竿就要捅,吓的林榆趕緊阻止。
到了村長家,林榆見到孫志安,還有孫王氏。賀堯川開口打招呼:“孫爺爺,孫阿奶。”林榆不認識人,跟着他一起喊人。
賀堯川怎麼稱呼,他也怎麼稱呼。喊完了,賀堯川回頭看他一眼,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林榆一臉問号,他跟着賀堯川一起喊人,有什麼問題嗎?
孫王氏年紀大了,就喜歡拉着小輩說話。她拿出一捧幹果塞進林榆手上,看了看林榆,又看看賀堯川,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随即笑容慈祥道:“你們兩個孩子般配,以後要好好的……”
孫王氏沒說完,見孫彥背着一筐草回來,孫彥急着打斷他奶奶,道:“阿奶,您又說胡話了,榆哥兒是周嬸的幹兒子。”
這幾日孫王氏不怎麼出門,不知道這回事,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閉上嘴。
林榆想拉着孫王氏繼續說話,見賀堯川轉身就離開,路過孫彥時側身看了一眼,步伐更加加快。
氣的林榆想沖上去咬兩口,說好了一起上山不能食言,林榆道了别趕緊跟過去。
山裡的竹子不值錢,春日裡遍地都是。林榆跟在賀堯川身後,往深處的竹林去,地面竹鞭突起,土面凸起一些鼓包。林榆有挖筍的經驗,知道這個時節正是竹筍生長的季節,土包裡的筍子最鮮嫩,無論炖湯還是炒都好吃。
賀堯川挑中兩顆大青竹,拿起斧頭砍。林榆便蹲在身後,唰唰唰的用手刨土。
土灑在賀堯川鞋子上,他正砍的認真,皺眉低頭一看,滿腳的土。見小哥兒蹲在身後玩的正高興,他便不去管。
兩根青竹倒下,林榆也收獲滿滿,幸好帶了背簍,他把竹筍放進背簍裡。想幫忙一起拖竹子,見賀堯川竟然一人就拖動兩根,手臂青筋凸起,輕輕松松往回扛。林榆跟在身後,道:“賀堯川,我幫你一起擡吧。”
“不用。”
呵,男人。林榆抓緊背簍,三兩步跑到賀堯川前面,隻給賀堯川留下一個後腦勺。
院子裡有口井,林榆取出一桶水,坐在廊下剝筍殼。白白的筍肉露出,散發出陣陣清香。賀堯川把竹子拖進來,坐在旁邊用柴刀分竹條,他速度很快,林榆轉身洗筍的功夫,竹條已經全部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