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的男人家是屠戶,日子過的好,免不了有人嫉妒,嘴裡說幾句酸話。但立刻就被身邊的人鄙夷瞪一眼,啞了嗓子不敢開口。
吳家男人把香秀接出門,和陳葛花兩口子道别,随即帶上香秀上車離開。陳葛花送完人就躲回竈房,避開人偷偷哭,香秀也躲在蓋頭裡哭,隻是沒人瞧見。
周淑雲安慰:“三日後還要回門,你們娘倆還能見面。我瞧姑爺人不錯,家裡營生也好,香秀嫁過去是享福,你該高興才是。”
陳葛花拿帕子擦擦眼角,吐出一口氣:“就是不舍得,自己養大的女兒,說分開就要分開。”
“這有什麼的,咱們村和隔壁村挨的近,走路半個時辰便道了,比趕場還近,若是以後想孩子了,去看便是。”
這麼一說,叫陳葛花笑起來,誰說不是了。她自己轉眼一想,就是因為姑爺家營生好,才更加不方便走動,免得被人在背後說打秋風。她和吳鐵生要強,聽不得這種話。
但是女兒已經嫁出去,隻要香秀以後日子好,娘倆見不見,她都能放心。
陳葛花把竈膛裡的火退了,揭開鍋蓋,裡面是一大碗肉菜。米飯鋪在下面,上面都是燒肉雞腿雞塊,她把碗端出來,“給你們家榆哥兒熱的,待會兒吃完,給他端回去……要我說,你早上應該叫榆哥兒一起來,何必把他留在家裡。”
周淑雲:“他身份不一樣,以後還要嫁人的。今天人多嘴雜,帶過來就怕壞了名聲,以後不好說清。”
陳葛花把飯放回鍋裡,道:“别理會那些爛嘴巴的,什麼好事從他們嘴裡說出來,都能變成不好的。我聽村長家和德柱家的說,那小哥兒不錯,你不考慮考慮?”
周淑雲擺擺手:“大川不上心,我估計倆孩子沒緣分。這不上次大房賠了三兩銀,我打算過幾日忙完,就重新找人相看,他年紀也大了……”
她的打算,賀堯川和林榆不知情。吃完飯,周淑雲找到溪哥兒,見溪哥兒正和别家哥兒玩,難得這麼高興。
她把碗端出去,想讓溪哥兒把飯帶回去。還沒走出門,二兒子忽然出現。
賀堯川道:“娘,我送回去。”
周淑雲詫異:“李二他們不是拉着你喝酒?讓溪哥兒回去便好,他一個小孩子在這邊,我們照看不了,不如回家省心。”
賀堯川皺着眉,“家裡忙,我回去做活,不好一直留在這裡喝酒,”說完他接過碗,在周淑雲疑惑的目光中離開,連腳步都快了許多。
賀堯川心跳動着,一下一下。直到看見家裡,院子裡外架起許多竹竿,床單後人影綽綽,風一吹層層掀起,露出一片淺色衣角。
今日天氣好,是個大太陽。林榆從河邊洗完衣裳回來,看見院裡堆了許多舊床單,都是用了一個冬的,攢着一起洗。林榆全部拿到河邊,用搗衣棍和皂莢敲敲打打一上午,終于洗幹淨。
床單沉重,水不好擰幹,讓他無比懷念有洗衣機的日子。洗完拿回院裡,林榆架起滿院竹竿,把衣裳床單都放上去。
賀堯川回來的時候,他正在整理褶皺。風吹起一角,林榆也看見賀堯川。他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迎着賀堯川跑過去,笑着道:“你回來了!”
說完,又往賀堯川身後看過去,見周淑雲他們都沒回。
賀堯川點點頭,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尬住,随即把碗拿過去:“給你帶回來的飯,還是熱的。”
林榆捧着碗,掌心一陣灼熱,飯肯定是剛出鍋,又匆匆拿回來,還冒着熱氣。裡面米飯肉菜都不少,還有一隻煎蛋。煎蛋在農家是無比金貴的東西,要用不少油。
林榆已經記不清吃了多久的水煮菜,他聞到香味,肚子咕噜咕噜一聲,林榆頓時臉紅,擡頭腼腆一笑:“餓了。”
賀堯川很不自然撇開頭,淡淡道:“嗯,你去吃,我來晾衣裳。”
林榆點頭一笑,捧着碗走到桌邊。碗裡幾乎都是肉,這在鄉下足以表示看重和尊重。他雖然沒去吃席,但周淑雲是想着他的。
林榆暖洋洋,吃的心滿意足,一顆米都沒剩。心裡頓時淚汪汪,這是穿越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也是唯一一頓。
古代的貧窮超出他的想象,尤其賀家二房的日子,别說肉,一個月都吃不上一顆雞蛋,每日便是各種水煮菜,最多加點豬肉花。
洗了碗,林榆和賀堯川一起晾衣裳。漢子的手勁大,攥緊一擰,水全部擠出來。林榆洗完的衣裳濕哒哒挂着,賀堯川又全部重新擰一遍,竹竿的重量少了很多,繩子輕飄飄蕩起來。
他和林榆都不說話,光是擰水晾曬,都花了半個時辰。下午的斜陽照下來,曬在滿院床單上,飄出暖洋洋的清爽氣息。和賀堯川的被褥一個味道,幹淨舒适。
林榆忙完躺在搖椅上,心想周嬸子回來後,肯定會笑着誇他,嘿嘿嘿。
結果等到天黑,都沒等到周淑雲。反而是賀長德急匆匆回來看一圈,才道:“川子,你弟弟不見了。”
賀堯川和林榆臉色皆是一變,匆匆跟着賀長德出門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