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賀堯川跪在周淑雲房裡,面向他娘。
周淑雲尚在震驚中,手中的針捏變了形,她忽然站起來,不可置信看着兒子。
見賀堯川眼神堅定,周淑雲終于回過神,又坐回床上久久沒說話。
賀堯川心一下子墜落,他甚至不敢擡頭看他娘。當初說不要的是他,現在說要的也是他,他娘恐怕暫時難以接受。
賀堯川擡起頭,果然見周淑雲一臉嚴肅,眉頭皺緊看着他,眼裡都是質問。
賀堯川再次堅定地說:“娘,我想娶林榆。”
周淑雲放下針線籃子,把手裡的新鞋也放回去,這本來是給林榆做的新鞋。她認了榆哥兒當幹哥兒,自然想把孩子收拾的漂漂亮亮。
她隻問:“你是真心的?先前我要把榆哥兒嫁給你,是你自己百般不情願,叫人家小哥兒委屈了,現在說要娶的也是你。”
賀堯川懊惱,頭微微低下:“是我對不住他,那時候不懂事。榆哥兒他……他很好。”
說着說着,他竟然臉紅起來,也不知是想到昨晚發生的什麼。
周淑雲依然嚴肅:“這件事,榆哥兒知道嗎?”
言罷,賀堯川忙不疊點頭,道:“是他願意的,我才來和娘說。”
他并沒有告訴周淑雲:成親是林榆主動提的,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幾乎沒有小哥兒主動找上門的,他怕娘覺得林榆太輕浮。
事實證明賀堯川想太多了。
周淑雲幾乎瞬間笑出了聲,她猛地一巴掌拍在賀堯川身上,嗔怒責罵:“好你個臭小子,竟真把榆哥兒哄到手了,虧得我整天為你們二人的親事操心,還背着你找了媒婆打聽。”
“您不反對我們?”輪到賀堯川震驚了。
周淑雲笑着:“我為何要反對,榆哥兒這孩子哪哪都好,打着燈籠也找不到,我喜歡的很,有他和你過日子我放心。”
“再說,榆哥兒嫁進來,還是咱家委屈他了。他又識字又會讀書,人又伶俐聰明,照我說,配個秀才都綽綽有餘,便宜你小子了。”
賀堯川原本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如果他娘不同意,他隻說是自己先惹的林榆,這樣他娘對林榆還是一樣的好。
然後再找機會,慢慢和他娘求情。
但沒想到,他娘答應的這麼快。
“你去把榆哥兒叫進來。”周淑雲又道。
賀堯川一愣,跪在地上沒起來,似乎在猜測他娘的意圖。
周淑雲無奈,拍了兒子一巴掌,“娘又不吃了他,成親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有些話總要囑托明白。
林榆還不知道他已經被周淑雲誇的天花亂墜,他一起床就出門割草去了。不知道賀堯川這麼快就找他娘說這件事了。
一回家,賀堯川滿臉笑意看着他,林榆滿頭霧水,随即賀堯川拉着他邊走邊說:“我娘同意了。”
林榆吃驚,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進了周淑雲的房間。
“嬸子,”林榆低聲喊人,手捏着衣角站定,仿佛做了什麼錯事被發現,臉上有些心虛。
周淑雲讓他倆坐下,随即打開衣櫃,衣櫃最下層藏着一個盒子。周淑雲用鑰匙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根銀簪、一個銀镯。
兩樣首飾的成色都非常好,銀簪上面鑲嵌着一顆小小的綠翡翠。
“這是我成親的時候,我爹娘給我打的嫁妝,一直都沒舍得用。”說完,周淑雲把盒子放在林榆手上。
林榆有些惶恐,小心翼翼捧着盒子,嘴唇微動,有話想說。
周淑雲擡手:“手镯和銀簪一共兩副,另外一套給了你大嫂。如今你就要和大川成親,這套就是留給你的。”
說完,周淑雲有些感慨,解決了心頭大事,頓時輕松不少。
林榆眼眶有些濕潤,捧着盒子十分珍重,笑着點點頭:“我會好好保管。”
周淑雲把賀堯川趕出房門,關上門又跟林榆說了很多話。林榆這才知道,村裡都是關于他和君哥兒的流言蜚語。
昨天湊在賈家門口瞧熱鬧的鄉鄰不少,有幾個碎嘴子愛編排人的,偏偏說林榆和君哥兒沒了清白。
更難聽的話也有,周淑雲早上去稻田裡,就碰見兩個夫郎在偷偷摸摸說這事,她立刻就沖上去對着人罵,那兩個夫郎怕了周淑雲想逃走,被周淑雲一路罵回家門口。
堵的住他倆的嘴,可堵不住村裡人的嘴。
這下正好,他倆要說親,正好狠狠打那些碎嘴子的臉。
林榆有些擔憂地道:“嬸子,我想去看看君哥兒。”
“你去瞧瞧也好,君哥兒昨天被吓怕了,今早村裡又都是閑話,他心情不好,正好你多陪陪他。”
林榆趕過去的時候,君哥兒正抱着他娘哭。他被賈麻子按在地上,足以成為好幾年的心裡陰影,昨晚連着做噩夢都是被賈麻子追。
今天早上又有幾個人圍在家門口指指點點,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村子,各種說法都有,都是栽贓難聽的。
賀家日子過的好,便有人看不順眼,平時不敢招惹,隻能背後說幾句是非。
趙惠也抱着君哥兒哭,她哽咽着道:“現在隻怕王家知道這件事情,要來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