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瑜幾乎不記得那個混亂的夜晚她怎麼回到了莊園,也不太記得在她哥狂轟濫炸的消息中回了些什麼。
她隻是躺在床上,感知到自己的身體陷入一片柔軟,然後像一具屍體一樣四肢僵硬地平躺着歎氣。
林子烨被時嶼安扔進了警察局,動用了點私人關系一時半會是出不來,時瑜怕媽媽擔心,又怕刺激到她,和哥哥達成一緻決定隐瞞了這件事。
第二天恰巧是周末,所以時瑜暫時還不用糾結以什麼樣的狀态去面對許懷洲。
她是事後在宋宋那才得知,原來天她遇見許懷洲,恰巧是迦南的周老闆有工作上的事找他,兩個人似乎是曾經還算熟知的好友。
周一,時瑜被她哥調侃說她在公司像做賊心虛一樣到處躲,好在她并沒有碰見那個她想躲着的人。
時瑜連續一個周沒有碰見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問嶼安哥,後來事情繁忙,她到處跑,加班改稿都是常有的事,莊園位置較遠,每天都要早起,在和媽媽保證周末會回家以及每天都會和她通電話的條件下,時瑜搬進了離公司更近的宋宋家裡。
就在時瑜以為她偶爾陷入風波但其實還算穩定的生活再次恢複波瀾不驚的平靜時,某天夜裡,她洗了澡裹着浴巾出來,調了震動模式的手機在卧室内發出悶響。
那卷翹濃密的睫羽有幾根被殘留的水汽洇濕在了一起,時瑜随手滑開屏幕,青蘋果味的沐浴露香氣在暖氣充足的空氣中暈開黏膩的波紋,在一片靜默中,她指尖忽得一頓。
是一則好友申請。
裡面隻寫了一句話:“小瑜,爸爸回國了,可以見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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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問了兩遍林總是否需要上菜,時瑜才姗姗來遲。
幾乎可以容納十個人的VIP包間,見到女兒,西裝革履的男人臉上瞬間堆滿了溫和的笑容,他拉開身旁的座椅,招呼她過去。
時瑜錯開他的目光,挑了個和男人不近又不遠了位置坐下。
女兒的疏遠太明顯,林恒之臉上的笑容都僵了片刻,他低咳了聲,猶豫着先挑開話題:“小瑜,最近怎麼樣?”
時瑜揚了個禮貌的笑出來,回他:“挺好的。”
她連一句爸爸都沒喊。
林恒之似乎覺得這會氛圍太尴尬,他把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細框眼鏡拿下來擦了又擦,又道:“你媽媽怎麼樣?”
“媽媽也很好。”
“找男朋友了嗎?”
“沒有。”
“回國後有什麼安排嗎?爸爸可以在公司給你安排一下。”
“不用了。”
時瑜打斷他,“我有工作。”
……
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無非不是問過得怎麼樣在哪裡上班有沒有找到男朋友雲雲。
是長輩和小輩之間很無聊又通俗的話語,卻一點兒也不像普通的父女。
本就冷凝的氣氛陡然沉寂下來,林恒之“哎”了聲,幹笑着也不知道還能再問些什麼,男人輕捏了下眉心,又将細框眼鏡握在手裡裝作不甚在意似的擦拭了下鏡片。
伴随着服務員井然有序的動作中菜陸續上齊,林恒之才匆匆松了口氣。
他忙不疊的僞裝出一副慈祥父親的模樣轉移話題,用公筷給時瑜夾了幾筷子菜,動作間還不忘笑着介紹:“餓了吧,小瑜,多吃點,爸爸點的全是你小時候愛吃的菜。”
他聲音放得又溫和又低沉:“這家酒店平常很難預約,爸爸特地托了關系才留了一間包廂。”
“爸爸一下飛機就想着來見你了,原本爸爸還以為你不願意見我,你不知道爸爸看見你同意的那個晚上高興的都沒睡着。”
在林恒之喋喋不休的話語中,時瑜偏過臉轉停了下眸光,她看着那張與林子烨及其相似的臉。
記憶裡他們也會像普通的父女一樣嬉戲打鬧,她坐在那個男人的肩膀上,被他高高舉起,媽媽在一旁捂着嘴嗔笑,叮囑他注意安全。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幸福像易碎的玻璃瓶一樣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時瑜也記不清了。
男人身上的西裝一絲不苟幹淨利落,襯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顆,領帶也打得筆直,似乎還做了新發型,噴了新香水,好像極其重視與她的這場見面似的。
他話裡話外,像是求和又像在暗示,好像他心裡還格外珍惜女兒,好像他為了女兒做了什麼偉大的事情一樣。
男人嗓音溫和儒雅,落在耳邊卻莫名聒噪,時瑜視線垂落凝聚成一個點盯着玻璃轉盤上被模糊着倒映出的影子,再次打斷他:“您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的。”
林恒之的動作蓦地頓住,那張依舊出衆俊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被戳穿後的微妙和尴尬感,但他依舊嘴硬,讪笑了下。
“你這孩子,爸爸就是想跟你一起吃個飯。”
他太漏洞百出,連僞裝都做不好,時瑜也跟着笑了:“我不覺得我們的關系還可以坐在一起吃飯。”
女孩聲音清軟,眼角盈盈搖曳着幾分禮貌的笑意,眼底情緒卻很淡,說的話語直白又不加掩飾。
那張彎眉帶笑的面容下,顯得那點笑意輕飄飄的有種浮在表面上的不真實感,襯得情緒更加疏離。
她又開口:“如果是林子烨的事情,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這件事你可以去求我哥哥。”
“爸爸來找你不是因為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