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氣竈上，熱氣鼓得鍋蓋“嘟嘟”作響，緊鎖在之夜眼中的目光被迫收回，卓爾跑去關火，心不在焉地捏起鍋蓋。

“好燙——”應激性收回手。

灼紅的手指被另一隻冷溫的手從身後握住，湊到涼水裡降溫，“毛毛躁躁的。”清淡的語氣裡沒什麼責怪，反而透着幾分無奈。

距離很近，卓爾整個身體都被他環抱在内，隔着衣料，堅實的觸感仍讓他後背發緊。

疼痛減輕，卓爾抽回手，他忽然有些生氣，“還不是因為想你有什麼事瞞着我，才不小心燙到的！”

之夜抽了幾張紙巾擦去手上水漬，靠在操作台沿邊問，“有事瞞着又如何？”

“有事瞞着……”

“你别忘了，是你主動招惹我的，我可從未想過要和你有任何關系。”之夜似笑非笑，淡淡的眸眼漸涼。

卓爾恍惚無語：眼前這個男子，是小黑，卻又不是小黑。他是鬼王之夜，是他不了解的野鬼，卻莫名地成了他的魂獸。昨晚還連累他為了保護自己殺了個鬼差。

“我明白了。”

卓爾徹底收回視線，墊了厚布把鍋蓋打開，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端上桌。另把煲鍋裡剩下的魚頭魚尾一齊端上桌。

“鍋墊。”卓爾說。

之夜喝湯之餘長臂一伸，拿過一個墊子放在自己面前。

卓爾換衣服要出門，出門前他跑過來蹭在桌前說，“我即使是傻，即使多不會察言觀色，但是誰對我好我能感覺得出來。厚黑學上說，不要聽一個人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

“你做的我全看在眼裡。”

“每個人，不，每個鬼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尊重你，以後我不問了。”

卓爾明媚的黑眼睛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着之夜，朝陽紅豔豔的光澤照進他的眼中，碎成一地鎏金。

“中午回來給你煎魚吃。”卓爾心情大好得出門，隻剩身後送他出門的一道目光。

“傻瓜。”喝魚湯的嘴角挂起淡淡的笑。

至少在他最虛弱的時候，他救了自己。至少，他害不了自己。

卓爾出門後沒有去上班，直奔雪無宜的辦公室而去，見到卓爾，雪無宜高冷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是為了昨晚的事？”

“是的。”卓爾乖巧站在那，“雪七爺，是老劉頭要殺我，之夜才出手相救的。”

“嗯。”雪無宜淡然，“你不用擔心，不會再有鬼拿你怎麼樣。安心工作。今早剛開過碰頭會，已經蓋棺定論了，老劉頭偷貢品，并企圖殺了阻止的你，漁業管理司和果茶管理司昨晚就報案了。處理決定一會就下。”

“那徐國富呢？是他指使老劉頭那麼幹的。”

雪無宜仍笑着，但眼底的那絲不耐卻沒多加掩飾，“徐司長主動上交贓物，他說是老劉頭硬塞給他的。”

“他分明就是強詞奪理。我這裡有錄音證明。”卓爾已經會調出那些錄音，想放給雪無宜聽，反被雪無宜揮手抹除，“處理決定已經在班子會上通過，馬上就會下發，回去做你的事，不要做這些有的沒的。聽明白了沒有？”

卓爾心涼了半截，本來還想逮條魚給她送來，又不想了。

不過，臨走前，卓爾還是提到了之前的事，“雪七爺，謝謝你之前把我從漁業管理司撈出來。”幹巴巴的嘴角提了提，算是微笑感謝。

雪無宜沒繞彎子，“你可能搞錯了，不是我。我從不碰這些惹自己一身騷的事。”況且，她如果能和鬼神扯上關系，提拔為牛頭的事何至于如此遲遲敲定不下。

念及次，雪無宜的語氣緩和下來，“卓，超群爾。卓爾，做任務、讨好領導都沒那麼重要。你要精心養好你的魂獸，會給你帶來你意想不到的回報。”

“哦。”卓爾腦袋嗡嗡，不明所以，他所能理解到的信息隻有：之夜魂力很高，養好了他可以替他出色完成任務。

“多謝雪七爺點撥。”

看着走出辦公室的卓爾，雪七爺無奈搖頭，“真是傻鬼有傻福。”

不一會，她的辦公室空了。

處分決定在半個小時内發布，卓爾不僅沒被問責，還受到了表揚，老劉頭“死”有餘辜。

胡亞林看他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你這也算為民除害了。不過，以後小心點徐國富，他這鬼，陰得很。”

“我知道。可是雪無宜把我的證據抹掉了。”卓爾犯愁。

胡亞林聽他這麼說一瞬便明白了，“能坐到司長的位置，關系指定也不簡單，你還是躲着點走吧。”

“走，咱們吃飯去。”胡亞林拉他往食堂走，他拒絕，“我得回家，之夜等我給他煎魚吃呢！”

胡亞林不放手，“他一隻貓，魚生着一樣吃。”

卓爾再次拒絕邀請，“早晨說好的。再說，雪七爺還囑咐我，讓我好好伺候之夜，畢竟以後出任務全得靠他。”

“你自己攢積分買裝備不就得了。”

卓爾嘿嘿，“一般的裝備用起來需要打鬥技能，我又不會。碾壓性的裝備一時半會攢不夠積分，所以……”

臨分開時，卓爾突然又想起當初救他的事，“表哥，我當初被扣壓在漁業管理司，你知道是誰撈我出來的嗎？”

“不是鬼神嘛！”胡亞林湊過來煞有其事，“我還一直想問你怎麼攀上的鬼神，你早說有這關系，咱還在這裡瞎混什麼！直接把咱們都調到天空去不比這裡輕松，就算天宮随便下來一個小鬼差，城隍爺都得點頭哈腰陪着。”

聽着不錯，“可我不認識他，鬼神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幫我。”

胡亞林也蒙圈了，把前前後後求門路的事仔細和他說了一遍，說到之夜時，卓爾心裡咯噔一下，他說的話又奇怪又生硬。什麼叫該給個教訓？

就知道卓爾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胡亞林勸他，“别想了，你那腦袋想也費勁，快點回去做飯吧。”

卓爾回到家時，鬼王喵也剛剛到家，一雙橄榄色的豎瞳就掃了卓爾一眼，半點解釋沒有，抖抖身上的毛發，窩到懶人沙發裡眯起眼，隻是步态顯得有些疲倦。

出去鬼混，回來後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嘛！

但是，卓爾說好不管他的事，就沒有多嘴，默聲到廚房煎魚。

魚肉飄香，可這次之夜沒有像往常一樣提早等在餐桌旁，而是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窩在原地。卓爾将炸好的魚放在餐桌上，下意識翻看了手環，魂獸的魂力值顯示臨近橙色線。

他到底出去幹什麼？！

卓爾重又起鍋，将剩餘一半沒有腌漬的等着下午吃的魚炖上，就這樣靠在竈台靜靜地看着鬼王喵等鍋開，鍋氣再次頂得鍋蓋響動時，卓爾拿移開一道縫。

盛了一碗濃白的湯，卓爾走到落地窗前，跪坐在窗前一塊巨大的絨毯上，輕輕喚他，“小黑，先喝口湯吧。”

豎瞳緩緩睜開，寫滿了疲倦。

連卓爾伸手摸他的背毛都沒舉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撓他。

卓爾心口發悶，每次，他看到鬼王喵如此，什麼都做不了，做不了擋在他前面保護他，無法替他分享痛苦，隻能等他遍體鱗傷時，給他熬一碗魚湯。

好不容易養的毛發濃密黑亮的小爪子上，又瘦得隻剩骨頭，單薄的毛發遮不住紅印。

“你受傷了？”尾音發顫

但卓爾沒有立即拿醫藥箱，而是先拿出針管，吸了溫熱剛好的魚湯，湊到鬼王喵嘴邊，一點點潤他的唇，等到鬼王喵吐了吐殷紅的舌頭，卓爾才一節節往前推送。

三碗下肚，鬼王喵可以自己從貓食盒裡舔魚湯喝。

喝完，好像還不過瘾，貓食盒往前一推，“喵唔——”發号施令。

卓爾動作利索地又給他盛來一盒魚湯。雙手捧到鬼王喵面前時，鬼王喵看都沒看一眼，食盒一推，“喵嗚喵嗚”兩聲，卓爾竟從那圓溜溜的奶喵眼裡看到了居高臨下的王之蔑視，

是他看錯了嗎？

卓爾屁颠屁颠又換了魚肉，還是不行。沒轍，最後換了炸魚塊，鬼王喵才埋頭吃起來，毛嘟嘟的小尾巴豎起來，搖呀搖呀搖。

不可否認，每次看着鬼王喵賣力吃的歡的模樣，卓爾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滿足感。他甚至順道想了遍從小到大的事，隻有這麼一件。

吃完飯，鬼王喵又曬太陽去了。卓爾自己炒了個菜吃完，出門上班了。

剛到辦公樓下，遠遠地，他看見辦公樓前圍滿了鬼司，卓爾壓不住好奇心湊過去看，巨大的顯示屏上，是每個組、每個鬼差的年度積分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