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溫戎生氣,洛甯毓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哄道:“對不起,我胡說八道的,我知道你不會的。”
“恒清近來能常常與我見面還不是托了你的福?若非你在大殿上那麼不知輕重打傷了程炀,他又有什麼有理由去千秋山?我明明是在為你收拾爛攤子,你居然倒打一耙。”溫戎脾氣的确是出了名的溫和,但若真生氣起來也絕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哄好的。
“我隻是氣不過,他那日根本是故意向你告我狀的。”洛甯毓抓着溫戎的衣袖扯了扯。
“多虧他告了狀,否則程炀的傷一直好不了,我就得一直幫他醫治,恒清也能一直上山見我,到時候恐怕你又該覺得是我故意不将程炀醫好,好讓恒清能時常來見我。”溫戎陰陽怪氣道。
洛甯毓無話可說,隻能低着頭,一副任他打罵的姿态。
柳恒清心裡稍稍好受了些,雖然溫戎心裡有人,可至少他并不讨厭自己,也不會不見自己。
兩人沉默着對峙了片刻,溫戎輕歎了口氣,道:“你從前不會這樣的,這是怎麼了?”
洛甯毓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從前也不乏有弟子傾慕溫戎,可他從來沒将他們放在眼裡,那些人連做洛甯毓對手的資格都沒有,他從來不擔心溫戎會将眼神額外分給他們,可是柳恒清不一樣。
洛甯毓在狩獵場是負責保護程炀的,但後來程炀一路與柳恒清結伴,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柳恒清。
這個少年雖然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實力在這群弟子中絕對是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說是一騎絕塵。
第五朔已是公認的天之驕子,他對付一隻百年妖怪尚且需要過上幾招,可柳恒清隻是一隻靈箭就結果了妖怪,妖怪甚至不曾見到他。
更别提他對付那三隻大妖時從容不迫的姿态了。洛甯毓現在還記得柳恒清對付玄九時那奇異的劍招,他私下裡還試着練過,卻并不能像柳恒清一樣發揮出那麼大的威力。
洛甯毓看得出來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他不得不擔心、防備柳恒清。
他一無所有,隻有這掌門首徒的身份以及溫戎,他絕不會讓這個半道殺出來的小師弟搶走他的一切。
“我隻是太喜歡你了。”洛甯毓說道,試探性地朝溫戎伸出了手,見溫戎沒抗拒,便重新牽住他的手。
“甯毓,我沒那麼容易動搖。”溫戎柔聲道。
得到溫戎這句話,一直堵在洛甯毓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他難得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道:“我相信你,我了解你。”
溫戎伸手輕輕捏了捏洛甯毓的臉頰,道:“多笑笑吧,整日繃着多難受。”
洛甯毓覆上溫戎的手,輕聲道:“好。”
朦胧月光為溫戎那張俊雅絕倫的臉籠上了一層薄紗,顯得他更為清逸出塵,那雙永遠含笑的碧波鳳眸亮如星辰,讓人看一眼便會無法自拔地沉淪。
洛甯毓情不自禁地慢慢湊近溫戎,二人越靠越近,連呼吸都落在彼此的臉頰上。他蜻蜓點水一般在溫戎的唇畔落下了一個吻,輕柔又克制。
躲在巨石後的柳恒清雙眼通紅,隻是看着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把鈍刀來回切割,沉悶酸澀的痛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溫戎,溫戎……
他在心裡不斷喊着溫戎的名字,可這樣有什麼用呢?溫戎聽不見,他更不能就這樣沖出去。
上一世的我不知道這一切也就罷了,可如今既知曉了溫戎和洛甯毓兩情相悅,若是耍盡心機加以阻攔,未免太過卑劣……況且,我心中的溫師兄絕不是個會輕易移情别戀的人,他後來願意接受我,一定是已經和洛甯毓分開了吧?他們後來一定有了無法磨合的矛盾,即使沒有我,也沒能走下去。
柳恒清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他的确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但真的要他在知情的情況下去挖人牆角,他也做不到。
柳恒清突然明白了洛甯毓為何總是針對自己了,換作是他,恐怕也沒法好聲好氣地對待一個時刻觊觎着自己心上人的人。
洛甯毓沒再做什麼過分的舉動,他們隻是一邊賞月一邊聊着彼此的近況。
“還有十日便是仙盟大會了,師父說我定能奪得魁首,到時候我就将赢來的寶劍送給你。”洛甯毓道。
溫戎搖了搖頭:“不用,我已經許多年不用劍了。”
洛甯毓輕歎一聲,道:“若非當初芳翳長老執意要你入千秋山,如今我們倆定會是蓬萊雙璧。我還記得你剛上千秋山的時候,偶爾手癢了想練劍,便會偷溜下山,有時行俠仗義,還報我的名字。”
柳恒清一怔:我還一直納悶當初溫戎為什麼要用洛甯毓的名字騙我,原來是這樣。
溫戎輕笑道:“那時候還有些不甘心,一心想着要做劍修,但後來我覺得師父說得沒錯,我的确更适合做個藥修。”
洛甯毓望着溫戎的眼神滿含深情:“你性子沉穩,有韌勁,做什麼都會很出色的。”
溫戎微微一笑,擡頭看了眼月亮,道:“不早了,該回去了。”
洛甯毓失望地歎道:“真想與你多待片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兒時那樣整日都待在一起呢。”
溫戎不語,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眼神晦暗不明。
他們二人和來時一樣,相繼離開,而柳恒清依然躲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不記得自己在那裡獨自坐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直到在柴房的地闆上躺下時被一根木刺刺到了手,柳恒清才忽然找回了一絲活着的感覺。
他整個人蜷縮起來,一滴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