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她身邊站定,他輕輕取出帕子替她拭淚。
“我家中并無兄弟姊妹,從小沒有安慰過别人,也未被别人安慰過,實在不是個會寬慰人的,我……”他聲音低了些,“我本沒有想把你弄哭。”
聽他說着,江文如眼裡又濕潤起來,她忙收住道:“不怪公子,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看,我果然不會哄人。”容玢輕歎道。
江文如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笑道:“其實,公子長得這般好,隻要站在人面前笑着說句話,對方就會相信了。”
容玢沒想到她突然開起他的玩笑來,愣了片刻低笑起來:“真的嗎?那這皮囊倒也算有了些用處,”他輕聲問道:“既如此,那你不哭了好不好?”
“我,我沒在哭了,”她擡頭看向他時,心裡閃過一念,突然問道:“公子哭過麼?”
容玢面容一僵,将帕子遞給她後回答道:“哭過的,隻是後來也沒有了。”
江文如對他的往事一無所知,剛猶豫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聽他道:“我們走吧。”
“去哪裡?”她的聲音還帶着鼻音。
“離這裡不遠有個寺廟,我們先過去歇歇腳,之後走一段路,旁邊有幾戶人家住在這裡,快的話天黑之前就能到,我們可以問問能不能借宿幾晚。”
江文如猛地擡頭看向容玢。
他們不是随便找到一個方向跑的麼,他是如何知道這周圍有什麼的?還是說他早就預設到他們的處境,竟一路算到了這裡?
江文如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渾身打了個激靈。
她定了定神後放松語氣問道:“公子剛剛還叫我不用算的太遠,可自己不是比我算的更深更密?”
容玢悶笑出聲,說道:“姑娘真是敏慧至極,能從我幾句話中找到漏洞,瞬間反駁。”
江文如見他神情自在,語氣随意,也笑了起來。
她按下心中洶湧的心緒,跟着他繼續走着,又聽前面傳來一道低弱溫潤的聲音,
“有我在,你不用算。”
*
“不是,主子,你的馬呢?”
孫影站在下面,仰頭看着騎在他馬上的時淵,不明所以的問道,聲音頗有幾分埋怨的意思。
“跑了。”
回答他的聲音暗啞低沉,像是盡力壓抑着什麼。
孫影疑惑道:“怎麼跑的?”
時淵撇了他一眼,而後面色郁郁道:“被隻老謀深算的狐狸暗算了,最後應該是那狐狸閑得發慌,把它放跑了。”
“啊,那我怎麼辦?你可不能不管——”
時淵語氣有些沖的打斷道:“看運氣吧,你從那邊繞過去,運氣好的話應該還有匹馬,運氣不好,那就隻能走回去了。”
“這怎麼看啊?”
“看那個人的心有沒有黑透。”
若是換個有眼力見的,現在就該停下來趕緊走了,偏這裡站着的是個少根筋的,還不怕死的繼續仰頭問道:
“誰的心啊?”
時淵心裡本就不快活,他方才被容玢的話弄的心裡一驚,忙匆匆觀望一圈,想提前離開這裡。
不多時聽說東門那邊鬧了起來,似乎是在抓人,他當時心裡就犯嘀咕,疑心是容玢他們搞出來的動靜,也不敢在做停留,等這裡局勢平穩之後便匆忙離開了鬼市。
隻是現在想來,那人應該沒把自己出賣個徹底,否則隻怕現在自己就出不來了。
隻是他對容玢剛有所改觀,便瞬間被打臉了。
他再回頭去尋馬時,馬早已連影子都沒了,他咬牙在心裡将容玢罵了個痛快,不敢再多停留,忙抽身離開到了與孫影接頭的地方。
他心裡滿心煩躁,思索不出那人來這的目的,要做的事還沒查探仔細,現在被孫影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弄得心裡愈發惱火,僅有的耐心也全磨盡了:“你今日怎麼這麼多話,哪來這麼多問題?”
孫影悄聲道:“得,又是我的錯,還不是你沒把話說明白。”
“嘀咕什麼呢?”時淵挑眉看着他,催促道:“快去吧,去晚了隻怕那裡也被查幹淨了。”
“得令。”
“等等。”
孫影轉身欲走,突然又被時淵叫住。
轉頭看向他,卻見他抿唇看着一邊,像是被什麼困擾住了,半晌後方道:“我們找的這條線應該沒錯,但先不用把消息放回軒國,待我們理清狀況之後再說。”
“是。”
時淵抵着下巴,又道:“我們之前查的信息有誤,應是被人有意遮掩住了,那個姑娘的身份絕對沒那麼簡單,她,連同幫她遮掩的人,背後不知道藏着什麼令人心驚的秘密。再接着查,她在哪裡長大,都去過哪裡,身上發生過什麼事,全都着人調查仔細。”
一陣狂風驟起,一旁高樹上的枝幹上下掃動,發出的聲音淩亂嘈雜,聲勢巨大,驚起一陣鳥雀的鳴叫聲。
時淵看着前後追随而去的飛鳥,皺起的眉頭遲遲未平,正如他的心緒一般。
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些什麼,還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