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一顫避開他的目光,随後迅速收了手,努力平定着情緒:“有、有茶水。”
容玢頓了片刻,屈指擦過:“多謝。”
之後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神色不定的看着江文如,剛要開口便聽她問道:“那顆夜明珠……公子想如何用?”
容玢轉着手上的扳指,堪稱随意的吐出四字:“借刀殺人。”
看見江文如有些驚疑地表情,他繼續道:“如果你真的做好準備進宮了,那我接下來說的你務必要記好。”
“因為我要說的,是關于軒國如今皇室重要成員的情況。”
“根據青岚那日說的,要領你進去的人是貴妃趙氏宮内的,那位貴妃是除了皇後之外最得軒帝寵幸的妃嫔,她膝下有一子,即六皇子時朗。”
“這位皇子心思單純,對權勢沒有太大的渴望,素來隻肯在玩樂上花費心神,身邊跟着他的宮人為了讨他歡心,沒少給他出各種主意,所以軒帝一向對他很是頭疼,那趙貴妃隻他這一個兒子,因此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偏他事事都出不了頭,讓她頗為恨鐵不成鋼。”
江文如想到什麼,脫口道:“聽起來,他的性子倒和景國的五殿下有些像。”
容玢笑起來:“你也算跟他打過照面了,你覺得,那蕭司寒是個沒有心計的嗎?”
“我與五殿下并未說過什麼,隻是覺得他似乎言語不多,與傳聞中有些不同。現在回想,這一路這麼長時間,他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模糊,很少有關于他的什麼消息。”
容玢:“安分守己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若是謹慎太過,到了沒有一絲疏漏和差錯的時候,這分謹慎也就成了他最大的破綻。何況他本就不是平庸之輩,聰明人的機警之心在這種時候,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而擁有這份天賦之人——”
他看着外面鴨青的天,聲音多了幾分淡郁:“同樣也不會甘心才華泯滅。”
“城門失火,他這本該處于火場中心的人卻遠在平溪,既不會被波及又不引人注意,倒是天意。”
他最後的話聲音漸消,似乎意有所指。
江文如眼波一轉:“所以,他是藏在背後的那隻黃雀?”
“黃雀麼?”容玢回神輕笑起來,半開玩笑道:“鹞鷹還差不多吧?”
“局定之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站在背後俯視一切的那個,環環相扣,你退我進之下,現在妄下結論倒為時過早,誰也不知樹後面究竟還藏沒藏着毒蛇。”
江文如想到什麼,蹙眉道:“現在和那邊斷了聯系,倒是心裡一直有些不安。”
“你在擔心你妹妹?”
“的确有些擔心,除此之外,還有哥哥。”江文如一手撐在桌台上,輕呼出一口氣:“景國發生那麼大的變故,哥哥身處其中,還不知後面會發生什麼,何況……”
她沒說出口的話,容玢也想到了。
何況他們俯身入局,也成了這盤棋極大的變數之一,若是日後變故疊生,現如今種種或假或真的安穩局面會盡數傾覆,個中後果更是眼下難以想象的。
所以她的擔憂也是人之常情。
“文如,你之後會懂的,”容玢定定看着她,神情莫測道:“當你再走的高一點,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有千百種解法,最後落定的結局究竟那一個,是控制不了的。”
江文如沒有說話,片刻後問:“對了,怎麼還沒說到那位……南平王。”
容玢見她轉了話題,蜷着的手微微收緊,而後回答道:“他是皇後之子。”
“如今的軒國皇後膝下有二子,分别排行三、五。三皇子時廷,也就是應王,在如今的軒帝登基之前就一路跟着他奔波,論起資曆和身份,都該是他最突出,意料之中的,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的能力和野心,在朝中擁有不少支持者,但意料之外的是,軒帝似乎不太喜歡他這位跟随自己時間最長,本該最為親近的孩子。”
“為什麼?”江文如問。
容玢不以為意道:“恐怕隻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而五皇子,就是南平王時淵。”
說到這,容玢看向江文如,見她神色如常,方繼續說道:“要說如今誰是軒國最受看重,最尊貴無量的皇子,便是排行第五的南平王,他的事迹我就不多說了,想來你入宮後聽的不會少。”
江文如點頭,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所以,我這次進宮的是需要做什麼?”
容玢轉身走到桌台,起筆寫下一張藥方交給江文如:“趙貴妃近些年來夜間難眠,宮中開的方子一直沒用,在民間遍尋名醫良久也沒能緩解,這是醫治之方,雖不能保證根除,但定有效果。”
“這是……袁清之給的?”
容玢知道她在想什麼,笑應:“我拿出的那本藥書是真的,的确是梅老和徒弟一同增補過的絕世之物。”
“這藥需要些療程,屆時你就可以借機留在宮裡。”
“那公子呢,公子如何進宮?”
容玢眼裡閃過一絲晦暗的光:“你隻需要向她證明你的醫術,然後尋機提出你的師兄‘袁清之’也在大都,而且極善治療頭疾,過不了多久,她應該就會迫不及待地讓我進宮了。”
“宮裡有人患有頭疾?”江文如敏銳地聽出他話中意思。
“不錯。”容玢緩緩吐聲:“是軒帝。”
他垂眸看着陷入沉思的江文如,抿唇笑道:“你似乎從剛才開始,就想問什麼。”
“是,所以公子說的借刀殺人,”江文如放緩語調,目光一錯不錯的注視容玢:“是借誰的刀?要殺誰?”
……
前面的人腳步停了,江文如瞬間回神站在原地。
隻見莺兒轉頭笑道:“姑娘,臨瓊宮到了,請先稍後,容我先去和下面人通傳一聲。”
江文如努力撐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待莺兒轉頭後才發現,她交握于胸前的雙手裡,指尖已然控制不住的輕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