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個月後,
民間來了位神醫的消息在宮裡很快傳開,不出所料,容玢果然成了風口上的人物。
不僅進宮時衆人對其尊敬有加,據說外面他住的那家客棧被大都官員圍得水洩不通,多的是想拜會送禮的人,不得已之下變了住所。
連在宮裡的文如也受了“波及”。
每每在宮裡行走都能碰上幾個打招呼的,然後就親近的和她聊起了“袁神醫”。
就連上次碰到的那個軒國三皇子時廷,見到文如都隐隐變了态度,話裡話外竟暗含拉攏之意。
不知從何處流傳出來,那日他們在一品閣獲得的寶物是消失良久的東胡夜明珠,竟讓這應王殿下得知了。
他多次找到江文如,想買下她手裡這顆珠子。
原來不久便是皇後千秋,舉國皆知皇後曾多次表達過對這珠子的喜愛,所以他想借機獻上此珠。
江文如在宮裡這些時日,也摸清了些這軒國皇室的關系,這位三皇子其實并不受皇帝重視,皇後話裡話外雖對時淵多含埋怨,可相較時廷,舉動上表現出來的,還是對時淵更親和熟撚些,而對時廷,則客氣很多。
這份客氣,也是最令時廷不甘心的。
所以他才大肆尋找這寶珠下落。
因此聽他說起東胡夜明珠後,江文如并未十分意外。
唯一剛回過神明白過來的,是那日容玢說的,會有人想要這顆珠子。
現在想來,那人應該就是時廷了。
隻是那珠子現在并不在她手上,時廷話裡的意思,竟是讓她尋個機會,讓他和容玢見面相談。
江文如何其敏銳,怎會不知他的目的不會隻是一顆夜明珠,是因容玢現在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想要尋機拉攏罷了。
不好直接拒絕,她便一味裝迷糊,隻說宮裡規矩嚴,她也見不了兄長幾面,何況兄長現在日日奔波忙碌,所為又是今上聖體,她也不敢多言半字。
或許時廷也看出來她的意思,最後一次來的時候,鋒銳的眉眼定定看着她,眸光一變再變,而後悠悠理了理袍,向她微一垂首轉頭離去。
不知為何,看到他最後離開時掩住的神色,江文如心底湧上一股寒意,覺得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隻是此後數日在未見過他,左右現在在宮裡,諒他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之事。
江文如現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時也顧不上他這事。
沒錯,她還沒尋到機會接近時婉華。
今日她提出為貴妃熬制對安眠有作用的酸棗仁湯,因為這路已經走熟了,所以今日隻她一人。
趁着取藥回去的間隙,她悄悄換了路線,根據跟莺兒和其他宮女閑話聊的,踏過映月橋後,沿着掖池往東,邊走邊觀,碎步謹慎快行。
一路都沒碰到什麼人,江文如正要松口氣,就見遠不隔着樹叢,似乎有人向這邊走。
她邁步如常,覺得隻要保持鎮定,應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這麼想着,她小心觑着那邊的動靜,果然有人朝這邊走,還是個男子。
怎麼感覺,這人姿态氣勢有些熟悉?
那人身影越來越清楚,逐漸與記憶中的那個名字重合為一個,江文如急忙轉身,加快步子要走。
是時淵!他回來了!
她剛快步走了兩步,腦中漸漸清明起來,那人看着散漫随性,其實最是個謹慎的,她剛剛那樣子這樣才更容易引起他的懷疑,于是忙又控制住速度。
還好前面不遠走來兩個并立的宮女,江文如跟在她們身後斂目趨行。
“站住。”
沒多久,身後傳來一聲略擡聲音的命令。
江文如假裝聽不到他的話,繼續走着。
“前面的宮女,站住。”
這次聲音高了起來,還帶着絲懶漫之氣。
江文如本還想繼續走,可前面兩位宮女聽到聲音停下腳步,疑惑的轉身,
她也隻能被迫停下,僵在原地,轉到她們身後垂頭。
那人邁步緩哉走近,停在她們前面五步遠的地方。
兩個宮女認出是誰,忙行禮道:“見過南平王殿下。”
江文如也跟着她們喊着,前面的人遲遲不出聲音,她用餘光一掃,見他正抱臂饒有興緻的看過來。
她心中一緊,好在她在宮裡塗着脂粉,簡單化了下容,與景國兩人幾次見面容貌不盡相同,何況她和容玢來這的事隐蔽,隻要他沒所預料,應該不會認出來。
但她莫名察覺絲出這人的不對勁,思忖下别無他法,隻能把頭埋得更低些降低存在感,盼望他别再多加糾纏,趕緊離開這裡。
場面靜得出奇,似乎都能聽到旁邊風過池水,漾起圈圈波紋的聲響。
在涼風之中,江文如額上竟冒出了一層薄汗。
半晌後,時淵終于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江文如跟着轉身,又聽時淵慢悠悠笑道:“你留下。提着藥盒那個。”
“……”
眼見那兩個宮女漸漸走遠,這裡隻剩下她和身後那人,江文如相握的雙手指尖緊縮,在手背按出了重重紅痕。
腳步聲漸漸走進,帶來一陣熟悉的混着微薄酒氣的灼烈氣息。
印象這般深刻,是因為那是那日被綁昏過去前,聞到的唯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