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憑公子做主。”
楚章月的目光停在一處,脫口說道:“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金燈。”
那改名叫金燈的女子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指金色的燈麼?”
那鎏金燭台燃的正盛,讓周遭都染上了橘黃的光影,竟給人幾分莫名的溫馨之感。
楚章月聞言突然笑了,金燈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蠢話,窘的滿臉通紅。
“奴粗蠢不堪,讓公子看笑話了……”
“不,你說的也沒錯。不過進了這裡想要活得像樣,你就得想辦法讓别人看到你的價值,學着做個聰明人才是。”
……
金燈斂眸走進去,看到時朗神色慌亂,聽到這邊的聲音瞬間轉過頭來,看到她後眼裡才有了些光亮。
如今殿裡沒有别人,隻剩下他們兩個,時朗目光在金燈臉上頓了下,開口道:
“姐姐,我有些害怕,三哥死的那麼突然,五哥又不知在哪,下一個會不會是我……我做不了皇帝的,我也不想做,這龍袍穿在我身上太荒唐了姐姐……我根本不行的,我現在連母親的面都見不到——”
他言語已經有些錯亂,隻是一味喃喃說着,說出的話不知是問金燈還是在自問:“還有裴将軍,對方既然要殺他,會不會是沖我來的,姐姐,怎麼辦,我該怎麼做……”
“殿下别怕,”金燈看着他,在時朗看不到的地方,面色一變再變,似乎陷入某種掙紮。
望着這個自她來到這裡後,相伴時間最長的人,看着他對自己依賴的樣子,金燈的指尖掐的很緊,像是要把指骨捏碎一般。
眼看時朗神魂不定的拿起案上的碗盞,金燈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伸手奪下,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下淡淡道:“外面風不小,奴婢走這一路過來,粥有些涼了,還是先别喝了。”
金燈說完後,時朗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接着低頭拽緊衣角,過了片刻低聲道:“姐姐來之前我聽外面都在議論,一品閣爆炸後,裴将軍好像被關在哪裡,有越誠守着……”
“活着?”
因為和她知道的不同,金燈驚疑中下意識脫口問,時朗不由停下話頭,不明所以的看她。
金燈恢複冷靜,時朗一向是個粗神經,見他沒察覺什麼,她措辭問:“殿下都是聽誰說的?可還說了别的什麼?”
“就是宮裡在傳的,我都不清楚外面的事,也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見我過去他們就不說了,不過既然提到越誠,那是不是在姑姑宮殿那裡?”
“姐姐,他到底怎麼樣,我們該怎麼辦啊?”
金燈搖頭,“奴婢也不知道,但殿下先别慌,東西還是得吃的。”
她神思有些漂移,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隻安撫沖時朗一笑:“殿下别多想了,奴婢重新去給殿下取飯來。”
金燈出來後緊緊絞着手,末了四下觀望一眼,消失在屋前拐角。
一炷香後,
一身黑衣圍着面的金燈急速往掖池盡頭而去,方向正是宛秋宮。
這一路寂靜非常,但因為本身那裡就偏僻,所以與往常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她跳上屋頂,因為沒有看到越誠,所以沒有輕舉妄動,直到看到西殿外隐隐綽綽的身影,她這才清楚位置。
她貼着牆一路小心走着,好在這宮裡本身就沒什麼人,所以暫時無事。
十步,五步,三步……
金燈是從背面靠近的,發現這側窗戶竟然是半掩的,她無聲上前,從縫隙中果然看到裡面有人,手腳都被綁着,隻是從這個角度看不真切。
她定了定神,已經做好決定,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選擇,事到如今必須如此。
她翻窗進去,慢慢向那人走近,她的手剛要碰到對方的背,就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不對,不對,這人不是裴思坤!
她腦中嗡的炸響,轉身就要往外跑。
結果身後那人一個猛子起來将她控制住,門窗大破,進來幾個人,緊随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
“姐姐,竟然真的是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給我下藥,為什麼要來這裡?如果我真的把粥喝了,你是真的要把我毒死嗎?”
金燈呼吸一滞,身子顫抖着看向聲音的來處,面上是同樣的不敢置信。
那人竟是才和她見過面的時朗!
剛剛和他的對話重新浮現在金燈腦海,他的一舉一動、每個神情都在腦中回放,她終于覺察出了什麼,原來……原來他是故意說出這裡讓她過來的麼?
難道他——
“看你的樣子,應該不用在和你解釋了吧?”江文如從幾個侍衛身後走到前面,神色難辨的看着金燈。
一個時辰前,
“你要幹什麼?”時朗驚慌的看着突然進來的江文如,“我見過你,你是給我母妃治病的那個——”
“想活麼?”江文如沒時間和他說旁的,直截了當道:“想活就好好配合我。”
時朗咽了口唾沫:“你什麼意思?”
“金燈有問題,很可能就是和裴思坤勾結之人,具體什麼身份、什麼目的現在還不清晰,但應該是南诏人。”
“什麼?”時朗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隻覺得面前這個人瘋了。
“你已經聽到了,我說金燈是叛徒。”
“怎麼可能!”時朗踉跄退後,指着江文如擰眉:“你到我面前說這個到底什麼居心?我怎麼可能相信你不相信她!”
江文如看了眼天色,“沒時間了,你現在沒有别的選擇,但你若是相信她,那就讓她證明給你看吧。”
因為江文如方才說的那番話,在金燈将粥遞給時朗的時候,他心裡猶疑了一下,但還是不死心的要喝下去。
直到金燈攔下他,直到那一刻他的心才咯噔一下搖擺起來。
按照江文如教他的說了出來,沒想到真的能在這等到金燈。
……
這種被心裡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最是痛心,時朗憤怒的吼着,這是他第一次情緒這麼激動:“你說話啊!回答我!”
金燈連退幾步看着兩人,像是明白過來什麼,慌亂的神情隻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她閉眼呼出口氣,雙手交握于胸前,“殿下不會死,至少吃下那藥的瞬間不會。”
“那你要做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來這裡什麼目的!”時朗痛心疾首的看着一臉冷漠的金燈:“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有人威脅你嗎?”
“沒有,都是奴婢自願的。”
說完這句後,不管時朗說什麼,别人說什麼,她都不再多說一個字,隻是面色平靜地閉着眼,像是對這天早有預料,什麼都能接受一般。
而江文如則在一旁看着,臉色也有些凝重。
金燈的表現有些出乎預料,像是已經了卻心事什麼都不害怕一樣。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是這個表現?
如果是這樣,恐怕事情并沒江文如想象的那麼簡單。
真的能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嗎?如果方向錯了的話,真的沒有時間了,所以,不可以,不能錯。
必須要找到疏漏之處,找到她行動中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