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明明不是這麼跳的。”
蘭登用身體感知着與第一遍時截然不同的舞蹈忍不住反駁。
裴吉走神了一陣,也不知道錯沒錯,遲疑道:“有嗎?”
“還在想泰倫斯閣下的事嗎?”蘭登尋着這個由頭将話題落回了裴吉雄父的身上,如果裴吉内心在猶豫,那麼還有指引的必要,如果沒有,他說再多也動搖不了裴吉内心的想法。
“要是裴吉的話,要是你不能給你愛的閣下更好的生活,你也要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嗎?”
裴吉停下舞步,腦海裡第一個闖入的還是蘭登那雙天藍色的眼睛,緊接着是在風中飛揚的金發。
他從隔離星回來後,查過蘭登的事,雄蟲沒有照片,從β星逃出來的雌蟲很少,幾乎很難查到有關蘭登的事。
可β星是荒星,物資很少,哪怕是低污染度的瓜果在那樣的星球都是天價。
“我能給他更好的生活。”裴吉看着蘭登的眼睛,像是許諾般又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蘭登輕輕推了一下裴吉的肩膀,腳尖落地:“對你來說給不了,就不争取了嗎?”
不争取?
裴吉看着蘭登失落的目光趕忙道:“不是的。”
“那對你來說泰倫斯閣下比不上你心儀的雄蟲重要,哪怕他有了新的雌君,往後不再在意你,關心你,你也不在乎是嗎?”
裴吉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當然希望雄父一直留在這裡。
“坎貝爾特家族給不了他比高等星優渥的生活。”
“高等星有那麼好嗎?”蘭登沒忍住嘀咕了一句,他說完對上裴吉探究的目光,趕忙輕咳了兩聲掩飾住尴尬:“我的意思是,真的好到能抛棄所有感情嗎?你聽得出來吧!”
蘭登看着裴吉的眼睛生怕裴吉懷疑自己,又把最後六個字重複了一遍。
這張臉哪怕是通過藥物有了大的調整,仍然不失生動。
細細去看,眸光因為用了特殊的染色物,看起來少了平日的光芒,可在蘭登身上也未能掩飾住這雙眼本身的光彩。
原本陰郁的心情,被一道光破開,他沒忍住将蘭登抱入懷裡。
蘭登考慮到裴吉剛和泰倫斯閣下争吵完,沒有推開他,隻是小聲地問:“不喜歡也可以這樣抱嗎?”
這一刻裴吉甚至都覺得自己之前裝作不知道蘭登是雄蟲這個決策是不是有點失誤。
如果當初把這件事說破,這個時候抱住蘭登說我早就認出閣下了,會不會收獲一點閣下的感動。
但沒有如果,他隻能收回手:“我就是心裡難受想抱抱你。”
蘭登輕笑,回抱住裴吉道:“那就再抱一會吧。”
蘭登溫柔的話語直擊他的心口,裴吉不安地雙手再一次摟住了蘭登的肩膀,像擁有了不可多得的至寶。
“我可以幫你問問泰倫斯閣下是怎麼想的,讓泰倫斯閣下知道你是關心他的。”蘭登說着拍了拍裴吉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自己的好兄弟,都已經忘了自己現在正在演從小居住在高等星的閣下。
很拙劣的表演,但隻要看這場演出的觀衆甘願相信,蘭登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出戲。
被裴吉抱了一會後,他忍不住戳了戳裴吉:“會不會抱得有點久了。”
裴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急忙收回手,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蘭登不解地看着裴吉,想到對方之前在隔離星的表現,又聯系現在的模樣,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思忖着是不是雄蟲對雌蟲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這難道就是波文所說的,雌蟲面對高等星的閣下會忍不住淪陷。
“血液純度會影響雄蟲對雌蟲的吸引力嗎?”蘭登喃喃自語。
說話聲不大不小,剛好傳入了裴吉的耳朵裡,裴吉俯下身子,柔聲道:“閣下說什麼?”
蘭登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接着學吧。”
說完他推着裴吉往屋外走,腦袋裡回想着這隻雌蟲這幾次截然不同的表現,總覺得裴吉渣渣的。
對澤安德這樣好,等他換了一個雄蟲的身份待在裴吉身邊,裴吉起初還一副拒之千裡之外的樣子,這沒多久不也淪陷在了雄蟲的石榴裙下。
裴吉禮貌欠身:“既然這樣,我明早再來,閣下還請好好休息。”
蘭登點了點頭。
關門聲響起,他疲憊地往後一倒,看着天花闆長歎了一口氣。
裴吉是不是有喜歡的閣下,跟他本就沒多大關系,裴吉之前一直用有心儀的雄蟲拒絕婚約,跟他也沒有關系。
哪怕是隻三心二意的雌蟲又怎麼樣,反正……
想到這裡,蘭登想到了跟裴吉有婚約本就是自己,他之前還讓裴吉為了大局接受這門婚事,要裴吉真點頭決定假戲真做,裴吉是渣蟲這件事跟他怎麼沒有關系。
越想心裡就越亂,蘭登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滾了幾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條神智還未開化的蠕蟲。
把頭埋進了枕頭裡,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是兄弟的話,裴吉跟誰都暧昧不清,他還能說一聲多情。
是未來伴侶的話,裴吉這樣,他多少有點糟心。
蘭登越想腦子就越清醒,在床上窩了一會,裹着被子坐了起來,最後披着被子打算去露台上吹吹風。
在莊園侍從的指引下,他來到了頂樓的小陽台。
等靠近才發現泰倫斯正坐在躺椅上喝酒,蘭登披着被子真打算離開,便被泰倫斯叫住了。
蘭登轉過身,原本披在身後的被子一滑,有大半都掉在了地上,還好蘭登眼疾手快又撈回了一些抱在懷裡。
他無措地看着泰倫斯,懷裡滑稽地摟着一半被子,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艾文閣下很怕我?”泰倫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怎麼,裴吉對你說我很難相處嗎?”
蘭登抱着被子趕忙搖了搖頭。
“那過來坐吧,既然都睡不着,不如一起喝杯酒。”
這是他第一次見泰倫斯閣下。
之前通訊過,他還以為泰倫斯的長相應該會很有攻擊性,雄蟲斯文俊秀,臉上戴着銀絲邊框眼鏡,身材瘦弱。
他半卧在躺椅上,身上蓋着一條淺灰色的毛毯,深綠色的眼眸望向蘭登,威嚴中帶有幾分長輩該有的溫柔。
蘭登抱着被子緩步走到泰倫斯身邊,中途還被拖着地上的被子絆了一下,險些摔翻在地,又堪堪穩住。
他怯懦地看了一眼泰倫斯,見泰倫斯臉上的表情沒多大變化,才在雄蟲身邊乖巧地坐下。
“從荒星逃難來的?”泰倫斯問。
蘭登瞳孔一縮,收緊了手臂,懷裡的被子也跟着多出了幾道褶皺。
“我不太明白閣下在說什麼。”
泰倫斯輕笑:“波文殿下不知道高等星閣下的數量有多少嗎?不管走了多少路子掩飾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迹。”
“裴吉是我的孩子,有關于他的婚事,我都查問清楚,所以我很好奇,為什麼在高等星和雄蟲社區都查不到你的身份。”
這也太細心了吧!
蘭登雙臂的力度不斷收緊,要是懷中的被子有生命的話,這會該死在蘭登的無情鐵臂下了。
說到底還是波文安排事情不靠譜,才讓他在長輩面前啞然。
泰倫斯看着蘭登的雙眼,深吸了口氣,端起灌下一大口酒,低聲道:“我不希望裴吉跟一隻身份不明的雄蟲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