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時間,能夠把内心城牆修築得更高更結實的時間。
這一周他在藍希算得上晝夜颠倒,雖然他隻是作為項目輔助參與推進,主要還是由魏伯駒手底下人和藍希對接,但他也不能甩手旁觀。
應晔琳知道他來藍希幫忙,竟然能從家裡出來,到公司給他們送便當了。
“媽媽給你包了胡蘿蔔牛肉餡的餃子,對眼睛好。”應晔琳慈愛且期待地看着他笑,叫應秋滿有些不自在。
應秋滿的眼睛一看就能發現不同,應晔琳這樣給他送飯補營養,也是帶有補償目的。
應晔琳是以應秋滿母親身份來的,公司對這位鮮少露面的夫人印象不深,而且應秋滿所在項目組一半新人,一半是魏伯駒那邊的,因此沒人發現應晔琳還給厲添也帶了飯。
直到一天她做飯味道實在是太寡淡了,應秋滿吃多了學校的重油重鹽,對這菜接受良好,但厲添卻是難以下咽,端着飯盒就從自己辦公室找過來了。
“媽!”他剛進門就喊,把組裡幾個人吓得不輕,以為是來催進度的,進門就罵。
沒成想他真是來找媽媽的。
“沒味道啊!”應秋滿見他囊着鼻子進來,看到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十分震驚:“你不覺得嗎?”
應秋滿搖搖頭,把前一天晚上點夜宵剩的番茄醬遞給他:“你要這個嗎?”
厲添看着番茄醬,面帶土色地接過,拖過凳子跟他們坐到一起。
而後聽到應晔琳慢吞吞的聲音:“因為小滿口味淡,我忘記你了,那我明天給你單獨做吧。”
厲添聞言沉默了一陣兒,而後微微歎了口氣,假裝抹了抹眼角的淚,苦澀道:“沒事的媽媽,我可以自己帶醬的。”
他四歲時應晔琳嫁過來,和這位膽小溫和的繼母相處得不錯。
雖然應晔琳是應秋滿所在殼子的親生母親,但說實話,倒是厲添跟應晔琳更像正常母子。
“别太麻煩,口味重一點也可以。”應秋滿不挑食,濃淡口味都行,在學校陪葉禮吃重口味的,在家陪徐漱元吃清淡的,他其實都接受良好。
應晔琳笑着看他,摸他腦袋時眉頭卻微微皺了一點,厲添觀察到,立刻緩和氣氛:“哎哎哎,清淡的好,清淡的健康,媽你不用麻煩了,這樣挺好的!”
這幾天相處機會變多,應秋滿對厲添有很大改觀。原書裡那個高傲狂拽的厲添很少出現,倒是跳脫中二的一面時常能見。
要不是厲添的助理跟應秋滿混熟了,證實厲添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應秋滿真該覺得這書裡其實沒剩多少本人了。
應秋滿心裡暗笑,原來在葉禮面前的正經嚴肅是裝的。
午飯茶水間裡,三人嬉鬧聲(主要是厲添的)将公司氛圍帶動起來,老員工看見夫人來公司高興,新員工看見老闆沒架子高興。
不知不覺裡竟然把一些外部流言打破——藍希内部的工作氛圍實則非常愉快。
應秋滿在這場不治而愈的輿論裡被劃到了東家一方,他本想解釋,但自知本就不會待太久,解釋就顯得多餘了,于是也就沒去刻意管。
其實他在這氛圍裡感覺到了“家”,雖然不太會怎麼融進去,但這樣沉浸在裡面就很好。
加上應晔琳經常挽着他撫摸他的頭,讓他離開徐漱元後渴膚症狀并沒有加重,甚至神奇地消減了不少,甚至退化焦慮都有在緩解。
他恍然自己是不是一開始方向就錯了,徐漱元那樣濃烈并不能治愈,反而将他拉扯進更幽暗的深海,而應晔琳這樣和風細雨的滋潤,才能真正治他的病。
而且他也沒有很想依賴應晔琳,她隻要站在那裡,應秋滿就感覺到安心,一切疾病都能被緩解。
他的身心都被這樣的溫情治愈,但另一個念頭也逐漸蔓延上來——原身也這樣渴求親情,所以他對厲添的某些認同追逐的情緒,是否隻是希望這樣簡單地被親緣關愛包裹?
應秋滿微微歎了口氣,書本上所謂的父愛母愛,有關家庭的愛,他沒有感受過,原身也沒有感受過,他在此處的認知是一片空白。
所以他暫時還無法正常地去索取,正常地也付出自己的愛。
應秋滿在藍希附近租了房子住,在一片舊小區裡,裡面的流浪動物也很多,他偶然一次救助,心中一些於堵的情緒被釋放,讓他感覺到雀躍。
于是他将自己難以表達的情緒轉移,給了那些小動物們。
一周裡徐漱元給他發過幾次消息,但應秋滿有意躲着,不是等到半夜才回,就是借口自己走不開,盡可能向徐漱元傳達自己很忙。
這樣拒絕了幾次後,徐漱元已經安靜兩天沒給他發消息了。
應秋滿心裡生出不安來,但轉而又想,其實這樣才是他們正常該有的距離。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藍希照常放了假,他出門回家的時候,在馬路邊被一輛黑車“嘀”了一聲,他本能地警惕,不想黑車上下來的卻是徐漱元。
他神色嚴正,但穿得卻不那麼闆正,闊腿休閑褲,上衣裡面雖然依舊襯衫打領帶,但外套卻是灰色偏工裝風格的。
“上車。”徐漱元遠遠說了一聲,就那麼冷冷地看着他,語氣生冷得如數九寒天,凍得應秋滿心頭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