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冬青回頭彎了彎腰,頭點得漫不經心,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應秋滿的臉上,約莫過了半分鐘,他才終于回過身,朝着外面走去。
有鬼。
應秋滿手腕轉了轉,思路随着僵硬的腕骨活絡開來。
因為下雨,天色昏沉得比以往要快,房間裡很快亮起了燈,應秋滿趁機望向應康程手裡的平闆,憑他的視力當然看不清内容,但異常明亮的眸子倔強地盯着。
似是他的視線過于滾燙明顯,應康程也過于警惕敏銳,很快察覺到他目光。不過應秋滿并不心虛,他迎上應康程的目光,神色依舊沉靜。
“需要這麼久嗎?”應秋滿随口問道:“還是說你對媽媽做了什麼?”
距離廖冬青離開去接應晔琳差不多過去了一個小時,期間醫生過來給應康程說了什麼,他聽不清,但大概也是關于那位小應總的。
應康程聽了之後,臉色更加不好。
他方才的話毫不客氣,甚至點醒了應康程。
這隻老狐狸現在對誰都是警惕狀态,廖冬青在他手下那麼多年,一點點反常他都會知道,現在再聽應秋滿的話,應康程立刻神色不悅起來。
而就在這時,那位醫生再次出現,站在門口給應康程使了個眼色,看起來十分緊張和害怕。
應康程走過去,醫生貼着他耳朵不知說了什麼,隻聽一聲:“那就扔出去,還要我教嗎!”應康程渾重沙啞的嗓音怒吼,能聽出他壓抑的怒火。
看來他心頭又添了一個煩惱——他的血包沒了。
醫生得令要走,應康程又道:“處理幹淨!”醫生一聽,眼眸倒映着白熾燈發出了一點光,陰冷的、害怕的,最後他垂眸錯開了光,慌忙地離開了。
這個處理幹淨并非簡單的抛屍抛得幹淨,而是……應秋滿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見過被當血包的楊禾頌,也見過他病床前的監護表單,單薄病弱成那個樣子,表單上寫的仍是“健康”。
因此可猜測,這位要被扔掉的血包,是怎樣的凄慘形容。
他緩緩探出了一口氣——這是吃人。
雨越來越大,外頭蒙上夜色,幽深得吓人。
雨聲嘹亮,像是奏着某種哀歌,應康程皮鞋踏在地闆上的聲音也被遮蓋。
左等右等不見來人,應康程終于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機撥了電話,站到門口,隔着雨幕向外張望。
他不敢相信多年的手下會在這個時候出岔子,更不想得力助手在這個時候給他來個叛變使絆子,他現在腦子裡一堆事情,本就心煩得要死,廖冬青要是敢有什麼動作,他現在就要活刮了他!
“人呢?”應康程的怒吼被雨聲淹沒,生生被奪去大半氣勢。
應秋滿聽不到對面的聲音,即便走得再近也聽不見。
“那為什麼不報告,你越來越沒規矩!”看起來是出了意外,廖冬青被耽擱在了那邊,而且并沒有給應康程報告。
這是個不得了的事情,他手上捏着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他打赢這場仗的關鍵。
應秋滿猜測應康程現在怒火攻心,可能需要一下醫生給他看看。
他不是醫生,但是知道這種情況下,老年人的氣管都會出現問題,需要多喘幾口氣來緩解。
所以他掙脫開手铐,并沒有把人摁到地上将其雙手拷起來,而是利用中間的鎖鍊,從背後套住了應康程,阻斷了他需要呼吸的空氣。
“想多活一會兒就别掙紮,平緩一下心情,我不會害你。”應秋滿說話語氣真誠,叫人聽了,還以為他真的是位救死扶傷的醫生。
應康程完全沒預料到應秋滿能掙脫開手铐,更沒想到自己竟然一時大意被這人控制住了。
“老闆?”應秋滿這下聽見了廖冬青從電話裡傳出來的聲音,于是冷冷回道:“麻煩告訴我一下媽媽的情況,我視情況來定一下手上的力氣。”
冷淡的人在危急時刻說出的話,有一種難說的陰狠,籠在應康程的耳邊,叫人聽得畏寒顫栗起來。
“小滿,媽媽沒事!”應晔琳的聲音從中傳來,但她呼吸聲很重,像是在跑。
這麼大的雨,她在往哪裡跑?
應秋滿對這座别墅完全沒有了解,前一天被關到後面來的時候還是昏迷的,更别說認路做出判斷了。
但他此刻聽到應晔琳的聲音,忽然就松了一口氣,于是就将手上的力氣加重了一些。
“姐,手給我!”隔着聽筒,廖冬青喊道,應晔琳回了一聲:“哦,好!”
應該還在山上附近,聽起來像是在爬坡。
應康程聽得臉色鐵青,但喉嚨上冰冷的鐵鍊勒得他呼吸不暢,隻能用着嘶啞的聲音怒斥:“廖冬青!”
“老闆,小姐現在确實不太好,跑得太慢了,你那些保镖就要追上來了,我就不跟你說了哈!”
“嘟——”
電話挂斷後,應秋滿垂眸看着這個臉色不知是憋的還是氣得通紅的臉,不忍心地松了松力道。
可應康程不領情,反而罵道:“呵,心慈手軟?手铐不用來控制對手,反而用來勒人!”
應秋滿聞言皺了皺眉,回道:“你真的很喜歡說教,即便現在命不由己。”
他的話确實在闡述事實,但也頗具嘲諷意味,聽得應康程惱怒不已。
但應康程聽後也隻是“哼”了一聲,腳在地上不知道在探着什麼,手還一直嘗試着扒開鍊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