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王府回到竹屋後,應秋滿上上下下給自己探查了一遍,确實沒到劫期,那一瞬間靈力滞澀的感覺,仿佛是他神情恍惚時,驟然想到劫期時的痛感了。
應秋滿腦子一團漿糊,且不論自己身體如何怪異,他昏迷時聽到的聲音才是真的可怕,自己是如何聽到這些奇怪東西的?
天氣漸熱,憋了半個月的雨最終在今夜降臨,慷慨的将小竹屋刷了一夜,應秋滿躺在床榻上,幸好有靈力支撐,不然這小屋連後半夜都撐不到。
雨後一些靈芝仙草萌芽,應秋滿覺得左右想不出個什麼來,不如借着采藥出去尋些機遇,指不定有所收獲。
隻是他剛要出門,就見葉禮從山下上來。
“雨天山路滑,幹嘛要走上來?”應秋滿不解,進屋給葉禮抵了帕子來。
葉禮接過帕子擦了擦臉,神色哀戚道:“沒辦法,馬上劫期,省着點用嘛。”
這話叫應秋滿疑惑,葉禮的劫期不一直和一位樹妖大能在一起嘛,聽起來似乎很可靠完全不用怕的啊,怎麼跟他一樣一臉愁容啊?
“你不懂。”葉禮搖頭:“雙修的苦你不懂,我存靈力不是因為劫期靈力消散嚴重,我是要……保護一下自己,嗯。”
葉禮語焉不詳,應秋滿更奇怪了,劫期對大能來說影響較小,比如他姥姥,比如葉禮說的那位蘋果樹妖,劫期基本上就是需要吃一些丹藥補充靈力就好。
而跟大能一起修煉抵抗劫期,對于小妖來說,更不可能還需要自己保自己性命。
應秋滿不解地看着葉禮,對方神情不自在地躲閃開來,不是很想跟他解釋。
真是奇怪。
不過應秋滿懂得各家有本難念的經,隻是出于朋友的角度給了一句建議。
“那你還是别跟他了,去寺廟換香火功德度劫期,起碼不用考慮安危問題。”應秋滿真誠地說到,眼睛也是真誠地看着對方,卻不想對方卻是盯着自己,眉毛越擰越皺。
“别跟我說你這次劫期還準備去那破廟。”葉禮想不通,姥姥都給他找道侶了,他也都願意了,怎麼劫期還要往和尚廟裡跑。
應秋滿本想反駁護國寺一點不破,但是忽然明白過來對方話裡還有别的意思,于是又讪讪閉嘴,沒再接話。
“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成親了那就試試嘛。”葉禮隻是随口建議。
應秋滿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雙修過了……吧,但是感覺很奇怪,我覺得還是去廟裡借香火吧。”
葉禮本來已經接受應秋滿是個古闆内斂的人了,結果這麼來一句差點沒讓他被一口茶嗆死。
“什麼?!”
幹什麼呀,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鐵真成鋼他又不樂意了。
應秋滿不理解,對方也不理解,眉頭一挑又覺得不對起來。
“不應該啊,你是說你經曆過雙修這種一點都感受不到劫期靈力消散痛苦甚至劫期過了還能小小突破一下境界的方法之後,還是想去廟裡借香火疼得一身汗還得自己回來想辦法補充靈力?”
葉禮思考片刻,又問:“他不行?”
應秋滿腦子停滞了一瞬,把葉禮的話消化完才跟上思路,問道:“還能突破境界?”
“不行?他行啊,我确實漲了一點修為。”他醒來隻感覺靈力充沛,似乎比之前提升了一點點,但萬萬沒想過,還能給他提升境界?
對方是凡人也是可以的嗎?
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讨論了半天,最終說清楚後雙修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後,葉禮一臉生無可戀地癱坐在椅子上,留應秋滿低頭思考着,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可能沒修行過,甚至修為不低?”應秋滿不敢相信,不過是被對方抱着安撫一段時間,自己的修為就能提升,要是按照葉禮說的……那突破境界好像确實有可能。
隻是這些的前提是,對方能力足夠強,修為足夠高。
可他真的探查不到徐漱元修行的痕迹啊?
“還記得他給你的那塊玉佩嗎?”葉禮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即便他精挑細選的那位樹妖,也不可能給他抱一下就提升修為的。
但他想起幾年前去北域某個秘境時的發現,那裡的某個古老部族,有着與現在世間所有人、妖、魔都不相同的修行之法。
葉禮沒有仔細研究過,隻是那壁畫隻是看着就讓人遍體生寒,更别說解開其中意思了。
那枚玉佩墜着的珠子,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壁畫上的紅月,覺得其間似乎有着某種關聯。
應秋滿瞞着葉禮沒說的是,他在昏迷時聽見的奇怪祈禱。徐漱元對此沒有任何異樣,說明要麼對方早已習慣,要麼對方根本不知道那幻象。
總之,或許可以試着從這個角度深入,找到徐漱元身上那股奇怪氣息的來源。
——
應秋滿在竹屋待了好幾天,把姥姥留下來的古籍翻了個遍,還真在一本祭祀相關書籍裡找到了那個古老部族的記載。
一個信仰神明到偏執瘋狂地步的族群,極度排外、極度守舊的古村落,早于三百年前就埋葬于風雪之中。
應秋滿不知道這與徐漱元有何關聯,也不知道那段祈禱與徐漱元有何關聯。隻是重新回到元親王府,對方仍然笑着給他準備一桌好吃的,以及對自己依然溫和誠摯的态度。
倘若對方真的修行什麼邪法,應秋滿倒有的是方法逼問出來,管他什麼機緣,隻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東西,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踏進元親王府的時候,應秋滿特意感知了那陣法,明确上次确實不是思維混亂産生的幻覺,所受壓制是真的減少了。
“吃完飯,可以教我那個術法嗎?”應秋滿試探地問道。
向他讨教瞬移術并非真的想用,而是這樣一來可以刺探對方施展術法的靈力來源,二來可以借機詢問王府内所設禁制是為何。
“好啊。”徐漱元欣然答應,這幾日分别他心裡惴惴不安,總害怕事情功虧一篑,不過對方能回來便好,而且不僅回來了,似乎對他的态度也有所緩和。
飯後,徐漱元興沖沖地要給應秋滿展示,拿了一沓宣紙,準備仔細講解。
“不必了,理論這些東西我應該都能懂,你直接告訴我口訣吧。”應秋滿修行時間少說有兩百年,就算學新術法,也不至于從理論開始。
徐漱元拿筆的手停滞了一瞬,而後有些尴尬地說道:“需要畫下來。”
畫下來?什麼口訣是畫的?
應秋滿皺眉想了一會兒,隻知道符修大多術法是畫符的,可是徐漱元手裡拿的白宣紙,也不是符紙啊?
他沒有再問,隻是等着徐漱元怎麼個畫下來。
隻見徐漱元提筆沾了點墨,在紙上畫了個棋盤一樣的東西,然後在棋盤上一筆連成個符号,遠看像什麼星宿,讓人摸不着頭腦。
“你學的哪家術法?”應秋滿還是沒忍住,直接開口問了,他見過研究星宿的道家天算子,也知道一些占星術士善用星盤。
但要說用星宿施展術法,他倒是聞所未聞。
“在北域随軍的時候,有位軍師曾在欽天監任職過一段時間,北域夜晚晴朗更适宜觀星,就自創了個體系來修行,我沒事跟着學了幾樣。”徐漱元笑着解釋,應秋滿卻越聽越不對勁。
倘若真有這麼個人,自創了個修行體系,還是他這種雜學各家術法的妖族抵禦不了的,就算再年輕,也該被那些修行大能找到了,門下不至于隻有徐漱元這種随手學幾個術法的半個弟子,怎麼都得門徒一大堆了吧。
應秋滿覺得對方在胡謅,且不論他們二人湊在一起是否自願,單憑應秋滿毫無遮攔,徐漱元卻一堆謎團這一點,他們二人都沒辦法走下去,更遑論找什麼機緣。
看出對方眼裡的不信任,徐漱元拿過一張空白的紙鋪到應秋滿面前,把筆遞過去,道:“滿滿,試一下?”
應秋滿并沒有接,盯着徐漱元的眼睛問道:“徐漱元,倘若你不能給我信任,不管是成親還是日後那個飄渺的機緣,或許随着人為,都可能無法成真了。”
那個機緣徐漱元也一定需要,否則為什麼能答應與一隻妖成婚?
“信任是相互的,滿滿。”徐漱元沒有回答應秋滿話外的意思,隻是将手上的筆輕輕擡了一下,示意應秋滿接下。
應秋滿眉間疑雲散不開,接過那支筆,仿着徐漱元的畫,臨摹了一幅出來。
“然後呢?”
他問道,徐漱元的目光并不在畫上,而是一錯不錯地看着應秋滿,聽到他詢問,隻是坐正了身體,抓着應秋滿方才作畫的手,聲音柔和地引導:“閉眼,想象自己置身這幅畫中,慢慢注入靈力,默念你要去的地方,或者你想要出現在你面前的人或事物。”
應秋滿閉眼照做,隻是注入靈力時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靈力被法陣壓制的事兒,從而想到徐漱元一個沒修行過的人如何調轉靈力。
他疑惑,想要睜眼問清楚,卻突然發覺被握着的掌心發燙,耳邊悠悠傳來一道極近極輕的聲音:“别走神。”
“…………”
應秋滿隻得凝注心神于徐漱元所說的“畫”中,十分磕絆得将方才那幅略有些抽象的星宿圖聯想成真實場景,想象着母親來到他面前。
他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在眼前變得具體,緩緩睜開眼時,竟發現母親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