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滿,娘怎麼到這兒了啊?”應晔琳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眸,看了看應秋滿,又看了看旁邊的徐漱元,半晌才反應過來,忙要給徐漱元行禮。
“娘,不用。”徐漱元這一聲叫得随意輕巧,仿佛叫了許多次了一樣,應晔琳膝蓋還沒彎下去就被扶起來,順勢拉住了徐漱元的手腕,又握住應秋滿的手:“你們兩人在幹什麼呀,怎麼把娘弄過來啦?”
應秋滿一時說不出話,眼下情況有些複雜,他刻意想了個距離很遠的人,沒成想竟然還真讓這術法給他帶來了。
“娘,我在教滿滿瞬移術,這就把您給瞬移過來了。”徐漱元彎着眉眼笑道,全然不顧應秋滿一臉疑惑的表情。
應晔琳似乎特别高興,抓着兩人晃蕩着手,欣喜道:“那太好啦,小滿以後想我了就不用走那麼遠的路了!”
“也沒有很遠。”應秋滿嘀咕道:“娘,你那邊沒要緊事兒吧?”
他沒想到真能瞬移過來,見到人了才突然想起來,不要耽誤了娘什麼事兒。
“沒有沒有,娘剛吃完午飯想給你寫封信呢,這下好啦,我直接見到你啦!”應晔琳人很柔和,說話雖然輕聲細語,但也讓人很難挪開注意。做生意也是這樣,看着就是輕輕松松就把東西談好了。
徐漱元第一眼就覺得兩人很像,應秋滿雖然沒有他母親那樣熱情的态度,但說話行事确實如應晔琳一樣,不緊不慢就能抓住人注意力。
母子二人聊了許久,應秋滿最後還是害怕耽誤母親什麼事兒,要徐漱元再教他怎麼把人送回去。
這術法學會了,以後不愁見面,應晔琳也沒多留念,又囑咐了幾句便揮手作别。
應秋滿閉着眼睛按照徐漱元的話驅動靈力施展術法,最後一步完成後,久久聽不到徐漱元的指示,于是緊握的手晃了對方一下,小聲詢問道:“可以了嗎?”
依然是很近很輕的回答:“嗯,睜眼吧。”
應秋滿睜開眼睛,入目卻并非方才兩人所在的書房,而是一片水域,腳下沒動卻一直泛着漣漪,舉目望向四周,一片空曠寂靜,唯有遠處一顆巨大的古木,随着微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是哪兒?”應秋滿一直抓着徐漱元,所以此刻自然也在,他懷疑自己哪一步弄錯了,但看着徐漱元含笑的眼睛,又覺得好像并非是自己的問題。
像是對方刻意把自己帶過來的。
他想的沒錯,徐漱元牽着他往那古木走去,邊走邊給他介紹:“這裡是我心中一片小天地,那是棵菩提。”
能開拓出小天地的人,怎麼都得到化神期了。
應秋滿沒有立刻發問,隻是跟着徐漱元緩緩朝着那棵菩提走去。
“從小就有,一不留神就會到這裡來出不去,母妃那時候還以為我終日傻坐着,是個癡傻兒。”徐漱元說着笑了兩聲,隻是其中透着些苦澀。
應秋滿聽說過他故事,大抵就是因為兒子的異常,又恰逢連年天災,那位貴妃被斷定為妖,而後被燒死在祭壇上。
“你……”應秋滿剛要開口詢問,徐漱元便停了下來,仰頭望着菩提樹:“剛剛那個軍師确實是騙你的,我的靈力都來源于這裡,星宿、符号都是在這裡看到的,把它們轉變成術法施展出來,也似乎是我天生就會的。”
“我的秘密都在這裡了。”徐漱元道。
遠天似乎永不沉落的夕陽映照在徐漱元的眼睛裡,應秋滿覺得,他沒有說謊。
此番景象讓應秋滿心底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他說不出來,思來想去也隻想起這股熟悉感似乎是觸碰到對方心髒位置也出現過。
他愣了一會兒,身旁的人将他的手提起,摁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問道:“是這裡嗎,很熟悉?”
“你怎麼知道?”應秋滿确定自己方才并沒有開口說話,可徐漱元卻笑着湊近他:“你在我的小天地裡,想什麼我當然知道啊。”
“……”
應秋滿聞言,用力抽了一下手,然而卻被對方抓得更緊,由于在這個境域内,更像是被對方圍追堵截,逼迫到角落裡的感覺。
“從意識到這個地方非比尋常後,我就嘗試讓别人進來,但我用盡了辦法怎麼都不行,”比起精神上的被壓迫外,應秋滿覺得對方的行為更讓他招架不住,他往後退一步,對方就跟一步。
可言語卻依然那麼和緩,看着他的眼睛也是透着說不盡的溫柔。
“徐漱元,松手。”應秋滿被緊握着的那隻手像是被灼傷,隐隐有些痛。
可那并非是被熱灼燒的,而是被徐漱元不自覺的力道抓痛的。
“抱歉,因為到目前為止也隻有你能進來,所以我有一點……開心。”徐漱元看出他掙紮緊張的樣子,稍稍松了些力道,也隻是稍微松開了一點,他怕應秋滿會立刻抽開手,在他面前消失。
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點特殊,他迫切地想要抓緊。
應秋滿被抓得發痛的手并沒有因為一點點松開而緩和,甚至開始有些發麻了。他知道徐漱元說的一點開心保守了,他直覺對方腦子的裡可能因為他的到來而繃斷了什麼。
“不是一點。”徐漱元急忙道,應秋滿有些惱了,這人知道就知道了,怎麼還要跟他說啊!
隻是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進來的,一時沒有回頭就能走的方法,隻能放空自己,讓對方别再看自己想什麼了。
然而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徐漱元卻開始扯之前他說的話了。
“你先前說我們不管成婚還是找那飄渺不确定的機緣,都需要我給你信任,那……你信任我嗎?”
這問題他其實有答案,在他遞筆的時候,在他說信任是相互的時候,對方并沒有反駁他,而是幹脆地接過那支筆,幹脆地選擇了相信他。
“之前不信,現在可以。”現在徐漱元把秘密告訴了他,他自然可以相信。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行為早被徐漱元當作他信任的表現了。
應秋滿又掙紮了一下那隻手,有些嗔怪道:“那你能放手了嗎?”
捏得太疼了!
他沒說出口的話被人知曉,慌忙地松開,隻是指尖依舊不舍地勾在他手心,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磨搓着,目光帶着期許,不知道還想幹什麼。
應秋滿望着他眼睛,莫名明白了點什麼,内心躊躇片刻,還是仰頭問道:“你能接受嗎?”
“什麼?”徐漱元好似不解。
應秋滿要氣死了,明明能知道他在想什麼,怎麼現在又要問他什麼意思?
他嘴一抿,心一橫,開口直言:“接受和男妖在一起。”
應秋滿其實并不知道喜歡是什麼,七情六欲他都能懂,但在自己身上就很模糊了,他想象不到自己有這些想法是什麼樣子,自然也沒想過未來是要和什麼樣的人度過餘生。
即便此刻他們算趕鴨子上架,因為一個天命裡的機緣,被迫成婚走到了一起,他也無法問清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隻能來詢問對方。
徐漱元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眼睛飛速眨了兩下,而後輕輕點了點頭,嘴裡說道:“接受的。”
“其實那天夜裡,你劫期靈力逸散出來,我就莫名覺得你會是我要找的人,現在證明了果然是,所以我一開始就……”應秋滿腦子一陣空白,下意識擡眸等着徐漱元繼續說下去。
“喜歡你。”
喜歡?
應秋滿眉頭蹙了一瞬,他沒有反駁這個詞,因為他好似理解不了這個詞了。
那他是喜歡嗎?
應秋滿下意識地握住勾着自己手心的手指,想開口詢問,隻是開口卻成了:“試一下嗎?”
說完他自己也詫異,試一下什麼?試一下對方說的喜歡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種?試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有那種喜歡?
不清楚,但應秋滿感覺到自己心跳很快。
但同時,他卻又把結果提前想好了,對方如果現在不願意,他們可以慢慢來。
如果願意……願意的話要怎麼辦呢,他看過的話本裡沒說過這個。
“好。”
對方說的“好”輕飄飄的,但飄到應秋滿的耳朵裡就變得沉重了。
怎麼總是專挑他應付不來的那一個啊!
小天地裡的風驟然變大,徐漱元的臉在他眼前慢慢放大,耳朵邊起了熱,即便有風也讓他難以控制降溫,甚至那風還成了助長熱氣的幫兇,點火的禍首輕蹭着他,撫過的每一處都發燙。
應秋滿腦子裡突然想到那烙餅的鐵鍋,小時候夠不到爐竈,搬凳子爬上去伸手夠餅,結果被燙得哭喊了好久。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張開了嘴下意識地探出舌尖去驅散被燙傷的痛。
然而他想散熱卻恰好觸碰到更燙的東西,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笑,接着說道:“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