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殿内官員整齊的排列着,鴉雀無聲。站在顧鸩止身旁的何福開口道:“宣遊醫林麟進殿。”
林麟今日換了一件錦繡百花裙,如昨日一般,腳步輕快的走上來,腰間鈴铛搖的叮當響。
禮罷,顧鸩止微微颔首,道:“你雖為一介遊醫,但在此次疫病中獻上救治的法子,功勳卓越。朕今日召你入宮,欲行賞賜。且說說,你有何心願?”
林麟作揖道:“臣女不過是盡了醫者本分之事,賞賜什麼的便罷了吧。”
聞言,衆人相互看着對方使眼色。
顧鸩住:“哦?你不要這賞賜,那……朕今日宣你進太醫院當值,做這古往今來的一人,如何?”
“我做遊醫做得好好的,幹嘛要進太醫院?”
“大膽!膽敢對陛下不敬。”一人說道。
顧鸩止擡手止住,笑道:“常言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怎麼……”
林麟:“雖說學醫者皆向往進入太醫院當值,可那有不包括臣女。我志不在此。”
進了太醫院那便是禦用醫者,專為皇室的治病,她可不想萬一哪天得罪了宮裡的人,便人頭落地了。就在民間當個普普通通的遊醫,她能遊曆天下,所有人都能來找她看病。她想要盡自己的力量拯救每一個她能拯救的患病者。
“這……”顧鸩止笑道,“看來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無賞賜朕心中難安,你仔細再想想。”
林麟道忖了忖:“陛下聖恩,臣女感激涕零。臣女自幼學醫,路途之甘苦唯有寸心知,正是因為做女醫者的少了,諸多患病的女子才羞于求醫。若說當真要賞賜,臣女便請求陛下給女子行醫之路松松綁。”
一人出列,作揖道:“陛下,林遊醫這要求您可要三思啊,她所謂的松綁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你……”
“況且,若是女子都在外學醫去了,房室内相夫教子之事又誰來料理。”
”女子可不是任男子随意擺弄的物件,我們亦能讀書習字,懸壺濟世。“
“陛下,臣……”他們還想阻攔。
顧鸩止蹙眉,“夠了,茲事體大,容朕再想想,不過你的這份愛民之心朕已銘記。”
這姑娘看上去陌約二八年華,能有這膽子和這群胡攪蠻纏的人對抗到是厲害,顧鸩止記得上一個如此行事的人還是他的皇妹顧晏甯。
散朝後,顧鸩止先去了膳房,而後便去了沈然之的寝宮。
順德在門口侯着,顧鸩止問道:“今日的藥他喝了麼?”
順德:“已經喝下了。都說是藥三分毒,貴君如今一日要用兩副藥,奴才就是擔心他吃藥吃壞了身子,貴君那病……陛下您多來陪陪他吧。”
顧鸩止忖了忖,道:“嗯,我進去看看。”
沈然之在屋裡就聽到了外頭的聲音,他知道是顧鸩止來了。
有人推門進來,沈然之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顧鸩止将癱在床上的人扶起來,“靠着我……或許會好些。”
沈然之本是頭昏鼻塞的,顧鸩止将他扶起來後便沒那麼難受了。
顧鸩止見沈然之沒有拒絕,低笑了一下,他拉過了床榻上的被子,給他蓋上。
“今日可要好些了?”
沈然之微微颔首,問道:“你說為何這行宮裡獨獨我一個人染上了疫病?”
“我知道,這幕後之人便是沖着我們兩個人來的,隻可惜他的計劃沒有得逞,我恰好躲過了一劫。如今……也不可能得逞了。”
顧鸩止嗤笑一聲,道:“他本可以直接對我下手的,但卻要制造出城中疫病為傳染的假象,害得這麼多人患病。”
沈然之搖搖頭,“你若是真死了,或許我……會和你一起下地獄。”
顧鸩止笑道:“為何?”
“你自己想。”
若是顧鸩止死在了這次疫病中,那便是甯王順理繼承皇位,沈然之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對他來說他們現在是綁在同一根木樁上的蚱蜢,顧鸩止一死,他就得跟着。
顧鸩止将滑下去的人再次朝懷裡攬了攬,道:“你放心,朕不會有事的。”
沈然之突然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紅了紅臉,像是燭火映亮了妝匣裡放着的桃花珠钗,他迅速做出随便的神氣。
卻說,顧鸩止像是也察覺到自己越舉了,便想找話題挽回。
沈然之先開口道:“那救了臨安城的姑娘她或許被人盯上了,你有沒派人護着點?”
顧鸩止瑤瑤頭,“女孩子派人護着總歸是不自在的,我送了她兩把刀。這一點她定會自己意識到的,或許趕明兒就找不到人影了。”
“也是,”沈然之歎了口氣。
這時外頭卻來了消息,修繕桂芳橋一事又遇到了問題,要顧鸩止去處理。
顧鸩止有些不舍的放開沈然之,走到門前轉身道:“等我回來。”
沈然之草草地應了一聲。
人走後,沈然之微微挪了挪腳,小腿卻一陣發麻。
順德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
“貴君,您吃點東西。”
“……你先放着罷。”他腳麻的厲害,現在也沒胃口。
順德放到了一旁,他知道沈然之大概率不會吃,便說道:“貴君,您就嘗嘗罷,這是陛下今日早朝後親自去廚房給您煮的。”
“這……”沈然之道,“你先退下罷。”
竟然是他親自煮的。
沈然之好一陣子才轉過身看那放在一旁的粥,粥上還冒着騰騰熱氣,仿佛透過這層這冒出來的白霧就能看到膳房做飯的情景。
以前他倒是聽顧鸩止說過自己會親自下廚,那時候他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可今日……
心裡有一種難以言喻在蠢動着。他不喝便沒有承他的情,顧鸩止回來看到了會想什麼?也許會有些許失落,那他以前拒絕過對方這麼多次……可他若是喝了,對方又會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