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沒有多說話,隻是把何意合香的賬本拿給了老夫人看,并且把這些年那幾個春丫頭做的事一并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後氣了半天,這才迅速把春丫頭們配了人,也同意了朱毓的要求。
小夏氏倒是提過一嘴何意剛進來,什麼都不懂,怎麼能當大丫頭。
然後就被老夫人狂噴了一通,告訴她以後離朱毓遠點,不用她瞎操心。
小夏氏立時就病了。
朱三爺雖然聽老婆話,但他也不敢忤逆老娘,于是又消失不見,小夏氏隻能自己生悶氣。
過完年,何意指揮小丫頭把過年用的東西都收起來,朱毓不喜歡那些過于喜慶的擺件等物,但老夫人喜歡,朱家過年,人人院子裡都很喜慶。
金桔樹一個院子裡最少兩盆。
何意剛收拾好,朱毓道,“過兩天我要去枇杷寺,你收拾一下,你和我一起去。”
何意問什麼事,拜菩薩就準備拜菩薩的東西。
朱毓道,“我娘忌日,去給她上香。”
何意趕忙應下,但她發現朱毓好似并不太過傷感。
到了那天早上,朱毓先去給老夫人磕頭,還得去給小夏氏行禮,然後收禮物,因為今天是他生日。
等這些事完成,他換掉花紅柳綠的衣服,然後出門。
車馬和随行人員早就等着了,何意和朱毓上了同一輛馬車。
何意并未東張西望,而是安靜坐在一邊,朱毓如果有需求,她就馬上響應。
突然,朱毓道,“怎麼樣才能不過生。”
何意一愣,之前她以為朱毓不太傷心是因為他根本沒和他的親生母親相處過,感情是處出來的,沒有相處就親密無間,這很扯。
朱毓出生的那天就是母親的死亡日,這對一個孩子來講很殘忍,哪怕朱毓對親生母親沒有任何印象,但也不能說他沒渴望過母愛。
小夏氏的虛情假意狗都看得出來,朱毓從未理會過她。
在母親忌日那天,他還得穿錦衣接受别人的道賀,何意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但一個孩子的想法,大人沒有必要在意。
朱毓是朱三爺的長子又如何,他在朱家不過身份是主子,但依舊沒有話語權。
朱毓是閉着眼說的這句話,他可能沒準備得到回答。
以前他這樣詢問過奶娘,奶娘道,“大少爺千萬别這樣想,你沒了娘,一定要得到老夫人的憐愛,老夫人讓做什麼就要做什麼。你還得聽夫人的話,她是你的姨媽,定然也是為你好的,你要嘴甜一點,多去請安問候。”
然後朱毓就不再開口了,這個奶母他也不想要了。
何意想了想,回答,“長大,并且擁有話語權。”
朱毓睜開了眼睛,他看着何意,“何謂話語權?”
何意道,“君臣父子,科舉當官。”
朱毓道,“我對科舉不感興趣。”
何意看了他一眼,“從前,有隻狐狸,它見到一個葡萄園裡碩果累累,可他想盡辦法都進不去,于是它最後道,‘算了,那葡萄肯定是酸的’。”
朱毓,“你這是在說我辦不到所以以此為托詞?”
何意,“……呵呵。”
大哥,理解了就行了,不用說出來。
朱毓也沒生氣,“你說的也有道理……我要想一想。”
何意服侍這位大少爺也好幾個月了,她差不多已經摸清朱毓的脾氣。
他對階級尊卑不怎麼太在意,但他對對錯和規則很敏感,有了規則就要去遵守,做錯了就要改正,你能做到這些就可以了。
朱毓的世界是非黑白很分明。
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顯得格格不入,然後被人暗地裡嘲笑是傻子。
這也沖淡了何意身為一個丫頭的恥辱感,如果朱毓不是這種性格脾氣,何意也不會展現自己成為大丫頭,她會和那幾個春丫頭一樣。
頂頭上司不怎麼樣,下屬的工作積極性也不會高。
而何意要求的上司和這裡的人不一樣,那幾個春丫頭是希望主子風流一些有男人的劣根性,這樣她們才能從中獲利。
何意想要的就是朱毓這樣的上司,她和朱毓在某種程度上非常合拍。
兩人都是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的。
希望朱毓不要改變。
到了枇杷寺,已經有知客僧等着了,朱家是本地大戶,廟裡當然給VIP待遇。
何意準備了紙錢香燭還有給廟裡的布施,随從幫着把東西拿到朱毓給母親點長明燈的殿裡。
有和尚在一邊等着,等朱毓上香燒紙錢時在一邊念經祝禱。
朱毓看着火盆裡的火,他跪在一邊,面色不喜不悲。
何意對他有一瞬間的憐憫,這是個沒娘的孩子。
朱三爺是他爹,但這個爹等于沒有,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幸虧老夫人還偏疼他一些,要不然朱毓此刻不知道怎麼樣呢。
祭拜完了母親,朱毓要在這裡吃一頓齋飯,何意也跟着吃了一頓,味道非常好。
朱毓磨蹭到很晚才回去,一回到家,小桃就來禀報,小夏氏又送了很多東西過來,祝賀哥兒生辰,還說如果姐姐活着,見到朱毓一定會很高興的。
何意立馬去看朱毓,朱毓卻一臉平靜,還讓何意把東西收起來。
何意低聲問小桃,“你怎麼回這種話?”
小桃茫然,“咱們奶奶年年這樣啊,大少爺從未說過什麼。”
何意,“……”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