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趴着的佐巡看到這一幕,頓時直起腰來,娃娃臉此時此刻的表情比誰都緊張,因為他太了解蕭逸炎。
李雲卓多次冒犯他家主君。
他家主君這是已經開始醞釀,要從哪裡下刀了。
傳聞不全都是假的,蕭逸炎是沒有吃人肉火鍋的癖好,但片成片麼……這樣的樂子還是找過幾次的。
佐巡不怕蕭逸炎開殺戒,隻是他們擅自留在清西村的舉動已經被東璃察覺,郜瀾修想幹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而且何止東璃國主——
普天之下,誰不想親手殺了蕭逸炎。
蕭逸炎是戰神亦是殺神,沒人能在他手底下苟且偷生,他們忌憚他,所以才更希望他能消失于這片土地之上。
佐巡捏着劍柄,目光裡的焦灼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每當蕭逸炎露出這副表情時,便代表着,他決定的事情無人能改。
李雲卓非死不可。
蕭逸炎淡漠的看着李雲卓,面含微笑,宛若正看着一個死人。
可要死之人俨然沒預感到即将到來的厄運,反而還不知危險的嗤笑道:“剛才已經說過,這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鬧,算不得什麼本事,不如我們來比寫字怎麼樣?”
少年盯了眼前人片刻,突然怪異一笑:“好啊。”
李雲卓正要張羅着去拿紙筆,一隻略帶溫熱的手,就附在了少年的手臂上。
蕭逸炎眉頭微挑,怔然看向那隻手。
柳茵茵的手指細弱白嫩,即便完全伸直也是小巧秀氣的一隻,少年的目光一寸寸,自女子的手背向上,進而,看向了對方的面龐。
柳茵茵猝不及防的将他拉到自己身後,轉過身,對上滿臉驚訝的李雲卓。
“李秀才,本領不分高低貴賤,就如同人的出身一樣,今日的比試已經結束,勝負已分,無需繼續糾纏下去。”
她抓着蕭逸炎的手沒有放松,又給曲同曲菀遞了個眼色。
四人往門外走時,柳茵茵再次回頭,看的人還是李雲卓:“還有,這裡是學堂,李秀才該自重些,莫要帶歪了學子們的思想!”
這話說的已經極重,李雲卓頓時滿臉羞愧。
而柳茵茵三言兩語打發了李雲卓,佐巡再看向蕭逸炎時,他家主君方才透出來的凜凜殺意,竟也淡化了不少。
此刻的佐巡比挨罵的李雲卓還要驚異,差點沒趴穩當從房檐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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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學堂後,曲同和曲菀趕着先回去做飯,就結伴跑開了。
而柳茵茵和蕭逸炎倒是清閑下來,兩個人慢慢的往家中走,想起剛剛因薄怒而一直未松的手,女子略顯尴尬,忙的收回了指尖。
“抱歉。”
她低低道了一聲。
嫉妒令人面目全非。
柳茵茵當然知道李雲卓今日這邪火為何要朝蕭逸炎撒,可蕭逸炎留在她家是她允準的,而且少年很聽她的話,不該被無關人士針對。
既然蕭逸炎是因為自己被惹了一身騷,她道一句歉,也無可厚非。
隻是話剛說完,身旁少年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娘子為何如此?此事與你又無關聯。”
“怎麼會?李雲卓畢竟是因為我才為難你的。”
“哦?是麼?”
少年偏眼過來,面上的陰戾已經消失不見,轉而,還愉悅的眯了眯眼:“願聞其詳。”
柳茵茵白他一眼:“裝什麼蒜呀。”
之前這人才問過自己關于“鐘麗香撮合她和李雲卓”的事,這麼一會兒就開始裝失憶了。
見女子說完這句就沒了後話,蕭逸炎繼續盯向她:“莫非那李秀才連我的醋也要吃?看來娘子待我很是特别,否則,他又怎會如此敏感。”
柳茵茵無奈的又抓了他手臂一下:“鬼扯什麼,快些走,我都餓了。”
沒人知道,她再聽完蕭逸炎那一番認真分析的言論後,心中微不可見的波動了下。
她确實沒覺得自己對蕭逸炎有多特别,但少年這麼“無心”的一句提醒,倒令她不得不在心中默默念起了“罪過”二字。
念過這個,轉而又責怪起了李雲卓。
看不出自己對他無意也就算了,跟個孩子争風吃醋做什麼,簡直荒謬!
柳茵茵一下怪自己“美色誤事”,一下怪李雲卓“心胸狹窄”,一下又怪起了蕭逸炎“口無遮攔”。
最後她選擇原諒自己和蕭逸炎,把責任全部怪罪到李雲卓頭上。
李雲卓好歹是個成年人,蕭逸炎隻是“童言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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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風,吹散院中悶熱。
今日許是蕭逸炎在學堂大放異彩的緣故,兩位小娃一直保持着高漲的興奮和熱情,曲菀不止做了紅燒魚,還搞了四小碗的雞蛋羹。
滑嫩的蛋羹染上月光,似是比珍馐佳肴看着還要美味。
柳茵茵心急的端起想要吃一口,卻被燙到了指尖。
女子“哎呀”一聲,秀眉微蹙的甩起了手。
正不知要如何解了這燙傷的痛感,蕭逸炎便拉着她的衣袖,将手指,緩緩按在了自己的耳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