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知這婚成的挺後悔。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地上溫溫潤潤的顧詩年,上了床,竟變成那樣兇狠。
“你是狼變得麼?”路明知滿身的紅印子,想想昨夜,小心髒依然瑟縮。
顧詩年卻說他這還是收着的。
路明知斥他騙人。
後來方知,他這夜真是在收着。
之後每一次,她都哭得不行,成婚兩年,她淚腺沒幹過。
男人一沾上情事,嘴上就像淬了油,好在顧詩年淬的是香香的油。
路明知就發現他什麼葷話素話都往她耳朵裡說,偏配上他那張臉,又不惹人厭,隻是臊得慌。
不上床時,他很喜歡畫她。
顧詩年畫功很不錯,路明知覺得他一直畫她有些浪費,不若去集市上支個攤子,賣畫賺銀子。
有了銀子,他們就能換張更大的床,她總感覺家裡那張不夠他施展的。
顧詩年非得隻畫她,路明知氣他沒做生意的頭腦,又有點開心,真是甜蜜的煩惱。
事後算算,快活日子其實沒有很多,但每日都填得很滿,又像已與他愛了很久。
直至二十年前的七月初五。
隔着一世年光回想,步擇清猶覺那像個很尋常的良夜。
一切毫無征兆。
下午有姑娘叫了路明知去家裡玩,顧詩年作為外男,不便同往,賣完新采的蓮子,晚間回程時見街上竟有糖葫蘆賣,拎了一串準備去接人。
路明知去的那姑娘家距他們家不遠,抄近路可走一條窄巷,他就在那裡與鬥笠人狹路相逢。
不欲擾路明知平靜,煞星與誅煞人這些事,顧詩年從未同她講過,二人成婚兩年,也一直不曾出事,但他内心深處的弦始終不曾放松。
鬥笠人打扮鬼祟,又專挑入夜時候出現在這深幽窄巷,顧詩年自然要起疑。盯了他一會兒,發現他确實在朝着他們家的方向去,顧詩年便在巷口處将人攔下。
“閣下找誰?不若我來帶路?”
鬥笠人不光見不得人,話都很少說,隻道“不必”,似不欲橫生枝節。
顧詩年依然擋在他身前,笑笑:“公子,這不是必不必的事,那邊有一戶是我家,家妻膽小,見了外來人恐要害怕。”
他身量比鬥笠人高些,身形又很靈活,鬥笠人如何都繞不過他。
“公子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問問,閣下要找的……”顧詩年略作停頓,密切觀察對方身體的每一個細微反應,“不會是路明知吧?”
鬥笠人瞧着不像殺手,在做壞事方面似是新人,一些小動作便控制不住。聞言果然下意識擡了下頭,胸腔的起伏亦是一亂。
顧詩年敏銳瞧出:“那便是了?”
“她尚不足二十,對一切毫無所知,我出身不瑕山,對你們的事倒略有了解,與其找她,閣下不若同我聊聊,或許還能得些新見解。”
顧詩年這話隐晦,外人聽來定雲裡霧裡,知情人卻一聽便知是怎樣一回事。
他說路明知不足二十,是想說她的誅煞人身份尚未覺醒。
話說到這份上,鬥笠人便停下,凝視顧詩年:“她距離二十也沒多久了吧?”
路明知生辰在下月,的确不剩幾天,也難怪有人要坐不住。
“沒錯,閣下知道的真是多,”鬥笠人對路明知很有一番了解,顧詩年停頓少頃,再開口時乍然提了些音量,“你是煞星。”
鬥笠人聞聲一震,視線迅速朝四下掃過,見遠近無人,才松下一口氣。
就聽顧詩年又壓下聲音試探:“我觀閣下行事做派,不似造過殺孽之人,想來未真正成煞?”
鬥笠人不說話,像在思考,也像默認。
顧詩年就繼續說:“你既未成煞,她日子過得好好的,又何故去殺你?”
鬥笠人這次終于問出:“你所說‘成煞’是何意?”
“我于弱冠之年覺醒煞星,提心吊膽過去三個生辰,所幸全都無事發生,這便算是未成煞?”
“唯有造下過殺孽的煞星,才會走上克親降災的成煞之路,”顧詩年解釋過,又問,“煞星與誅煞人彼此互不知曉,閣下能找到這兒,想必得了高人相助,那位高人便沒将此事一并知會你麼?”
鬥笠人又不說話,似不知應該信誰,最終他說:“說到底這是我與誅煞人的事,我既已過來,至少讓我見她一面,說清楚,也算落個心中安穩。”
說着,鬥笠人作勢要繞過顧詩年。
顧詩年依舊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