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星敲門前,霍明擇剛第十次按下重播鍵。
短短十幾分鐘的高清監控視頻,就這麼反反複複地一次次重播,霍明擇不僅盯着那人的臉頻頻冷嗤,也會在看到自己喋喋不休越描越黑時皺眉快進。
他表現得太過激了,郁清許憑什麼值得他“過激”?
實際上他很清楚,不過是郁清許出現得太猝不及防,而他的記憶力又太好,看到那張臉他便瞬間回憶起十三年前的一切,升騰而起的怒火恨不能将人燒穿。
當年他深陷于對方精心鈎織的圈套難免心軟,現在郁清許再次把自己送到他跟前……
霍明擇眼神變得越發幽深冷厲,一夕間仿佛室内的空氣都因他而極速降了八度。
男人扯了扯唇角,不斷加深的冷笑中充斥着他的勢在必得和勝券在握。
上位者的睥睨之姿稍顯,就因扯到下唇的血泡,痛得霍明擇眼睛一酸。
不過不等他輕嘶緩解,辦公室的門便被人敲響。
“霍總,有事向您請示。”薛文星令人如沐春風的柔和聲音響起,霍明擇卻将眉頭皺得更緊了。
從前沒覺得,他把郁清許的生活助理放進了總裁辦,會不會讓某個有心人多想了?以為他是忘不了他,這才巴巴找上來求他……呵,還真可笑。
所以郁清許是遇到什麼麻煩,能讓他回國來找自己?
雖然對于郁清許的事情他早就懶得關注,但看對方急切痛苦應該還挺有意思的,思及此,男人一臉興味地挑了挑眉。
算了,那人不配他的關注。
而且不論發生什麼,對郁清許來說再大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與那人相關的一切,都不過爾爾。
“霍總?我能進去嗎?”等了片刻依舊沒有收到回應的薛文星,不由好奇問道。
然後就聽到辦公室裡傳出一聲輕咳,以及一聲冰冷低沉的“進”。
薛文星推門而入,不自覺就被莫名冷肅低氣壓的環境,和上首那位容貌冷峻眉眼淩厲的男人凍了一哆嗦。
上午見時還俊美如雕塑,下午再見就成了冰雕,說不是被郁清許影響的他半點都不信。
不過也能理解,郁清許大概是霍明擇無往不利的人生中遇到的最大挫折,還是在最年輕感情最純粹的時候,自然會耿耿于懷。
他不好說霍明擇這些年不找女人生孩子,真實原因有幾分是在郁清許身上,但他可以确定郁清許有孩子這事,足以将男人最後那點對初戀的意難平給徹底摧毀。
霍明擇左手搭在唇上輕掩,然後面無表情朝來人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說事。
薛文星壓着心底的雀躍,一臉為難地看向面前的冰雕,委婉又十分清晰地紮心道:“清許那邊出了點意外被帶到警局了,他擔心孩子出事,特着急地讓我馬上去一趟。”
霍明擇聽了個開頭就有些不耐煩地蹙了蹙眉,最後還是考慮到他和郁清許之間的交易冷着臉勉強問道:“什麼孩子?”
薛文星愣眉愣眼地眨了下:“……清許的孩子啊。”
說完仿佛自知失言般捂上嘴,然後徒勞無功地解釋道:“他沒和您說啊,其實我也沒見過那孩子呢,時間還是過得太快了,沒想到清許退圈後還真就放棄個徹底,這麼早就有孩子了……”
“行了,出去吧。”霍明擇冰冷的表情中還參雜了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耐與排斥。
薛文星确信,他現在一定對郁清許厭惡至極了。
沒曾想,他前腳剛剛美滋滋把郁清許從警局撈了出來,後腳就接到了調職通知,理由則是他因郁清許而起的兩次越級上報。
就這樣,薛文星在總裁辦的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被退回了之前的行政部門。
所以他也就沒機會知道,當天在他離開總裁辦不久,霍明擇就罕見地早退了。
沈秘書作為半個旁觀者,雖然很好奇兩者是否存在某些關聯,畢竟這可是十年如一日cos冰雕的大BOSS身上難得的大八卦啊!
但職場沉浮多年的他最懂什麼時候該閉嘴,而且薛文星近期明顯小腚飄輕。
自以為扯上那些褲帶關系逾矩煩人還不自知,他們霍總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善類。
沈秘書以為薛文星的事就這麼翻篇了,之後他能吃到嘴裡的瓜,還得靠能在婚前協議上簽字的那位,結果等他熬通宵将婚前協議以最快速度趕工出來,卻被告知不需要了。
“處理幹淨。”霍明擇點了點桌上已經變成廢紙的文件,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如同兩個黑洞。
看得沈秘書脊背發寒,即便如此,他還是強忍着恐懼對霍明擇豎起中指——推了推眼鏡:“好的霍總,那我先出去,等您随時吩咐。”
*
郁棠報警的事情鬧很大。
雖然他住的不是什麼雲市數得上的知名小區,但同小區的鄰居和附近住戶,還是能在一晃而過的鏡頭中認出大概地點。
不過小區安保嚴格,又是獨梯獨戶限制頗多,倒是一直都挺安全的,但街坊鄰裡還是很關注小區裡天天錄節目的特殊住戶。
是以當警車開進小區,直接從郁棠所在的那一棟抓出個成年男子後,消息不胫而走。
有說是恐怖私生飯的,也有人說聽到了他們在叫什麼人販子,懷疑是孩子太好看被盯上了雲雲,總歸這種直接上門的行為實在令人心驚。
而這位被全網唾罵的垃圾當事人——郁清許,正一個頭兩個大的和民警交涉中。
他倒是已經洗脫了嫌疑,并補辦了身份證,再來警局是等待申請官方流程的後續。
畢竟他兒子太聰明,警惕性也太高了,想做親子鑒定目前來說恐怕隻能通過警方來達成。
結果他滿心期待地過來,卻被告知今早郁棠一接到電話就迅速拒絕了。
“那孩子說他很确定自己是他爹親生的,他和早亡的親娘長得很像,絕對沒有其他可能。”年輕民警雖然已經知道眼前人的确三十一歲,還是個曾經紅過的童星,卻也還是對男人堅持的真相充滿懷疑。
郁清許聽完靜默了片刻,冷靜提出請求:“我能和他見一面嗎?”
被拒絕後他又退了半步:“我能和他通話嗎?”
民警公事公辦:“都不行,目前你提供的依據實在太少了,無法申請強制執行。”
說白了,郁清許隻有一張和孩子相似的臉。
按他所說推測,那就是十八歲正當紅突然退圈生孩子,孩子生下不久就丢了,結果這人沒留國内找孩子反倒出國定居十餘年,完全是處處透着不合理。
他懷疑對方是受不了現在過得太落魄精神失常了,要麼就是看人孩子長得像自己,又突然在綜藝裡火了,想搞點什麼大新聞跟着蹭上一波。
雖說看郁清許的容貌氣質,完全不像能幹這種事的人,但他們這一行最懂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當面像人背後像鬼的多了去了。
郁清許第一次後悔曾經掩蓋自己是特殊兩性畸形的事實,以至于一丁點相關證明都不曾留下。
清醒後一直繃緊的激昂心弦,這一刻卻被挫敗感淹沒,不過僅是一刻的沉寂,郁清許很快便重新振作起來。
現在的他沒時間洩氣,不說他遺忘多年的夢想亟待他去實現,距離孩子做植入手術也就剩二十幾個小時了。
離開警局,他馬上撥通了霍明擇留給他的号碼。
霍明擇沒接,他皺着眉将電話撥給薛文星,結果卻是關機。
郁清許茫然一瞬,立即攔下了一輛出租,再次直奔霍氏總部而去。
直接接觸兒子的辦法徹底告吹,警局那邊的流程他怕來不及,昨晚就已經試圖找尋其他方案,即便不能馬上認回孩子,能阻止孩子做手術也好,就比如在網上揭開節目組背後的種種真相。
奈何十三年實在太久,更别說是在娛樂圈這種更新換代極快的圈子,也許一開始郁清許還覺得可以借着兒子的熱度,找回一些昔日的号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