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盯崽後養成的習慣，之前要麼離得遠，要麼霍明擇不給正臉，郁清許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種細節。

第一反應，沒想到這對父子竟會有相同的習慣，撒謊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動鼻子？

不過郁清許緊接着就否認掉了，沒聽說還會有這方面的遺傳，可能隻是單純為了更好的感受雪茄的香氣。

實際上，郁棠剛出生時非常像霍明擇小時候，但很神奇的是過了百天就越長越像他，現在看起來除了那雙特殊的藍眼瞳，幾乎就是他少年時的翻版。

這也讓他們父子多了一重保障，完全不需要擔心孩子會被霍明擇，以及可能出現的霍家人發現身世真相……

郁清許兀自陷入沉思，在霍明擇看來就是被他的話刺進心裡，才會低下頭半晌靜默無言。

總算做到了第一天重逢時就産生的計劃，他應該感到十分暢快。

但霍明擇卻顧不上細品短暫勝利帶來的暗爽，指腹搓着指間的雪茄，滿腦子都是彭譽民那個老東西，該不會也無數次曾享受過郁清許的低眉順目笑意逢迎？

霍明擇沒認回霍家前，一直以為自己會接手母親的娛樂産業，家學淵源讓他從小對娛樂圈比較了解。

彭譽民是曾經捧紅郁清許的大導演，兩人第一次合作的作品正是那部，讓郁清許五歲拿下最佳新人獎的成名作。

之後兩人又有過幾次合作，但一樣的套路，彭譽民連吃了八年，等到民衆實在看得審美疲勞，他也就被市場淘汰了。

但在郁清許最紅的時候，還是應下了彭導時隔數年的炒冷飯之作，當時人人都說他重情重義不忘本。

可惜這部電影還沒剪完，郁清許就退圈了，彭譽民也因心梗意外離世。

霍明擇一直以為這個姓彭的算是個不錯的，沒想到也是個讓漂亮小孩點煙的老東西，難怪郁清許連他葬禮都沒露面。

當年，他還以為對方是為了躲他，才會連恩人的葬禮都放棄。

這份跨越十餘年的誤解，讓霍明擇唇側再一次泛起冷嘲，隻不過這一次是對他自己的。

他想起兩人分手前的一項導火索，郁清許不僅拒絕收下跑車，當時還很認真地告訴他，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郁清許說自己不了解他所在的世界，還說他也完全不懂他從小生活的環境，這是橫亘在他們之間巨大且不可調和的差異。

霍明擇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他從小看到大，自認十分了解他和這個圈子，也有信心将他帶入他的世界，他甚至想過……但事實似乎并非如此，他們根本沒有熬到家庭背景間的磨合，就早已走散。

*

郁清許以為霍家老爺子隻是突發急症，到了醫院才知道對方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年多近兩年，這次隻是一次突發的并發症。

即便如此，親眼見到九十高齡、身上插滿管子的老爺子，郁清許還是呼吸一窒。

他真的該來嗎？誰都知道霍家是多麼看中子嗣傳承，國内允許同性婚姻，不代表霍家這位大家長可以接受……

霍明擇卻已經先一步拉開椅子，對着他冷淡卻體貼道：“坐，站着多累。”濃黑的長眸裡寫滿明示。

郁清許隻能帶着一腦袋問号配合坐下。

沒等他跟老人家問好，人已經被身旁坐着的男人一把摟進懷裡，霍明擇難得爽朗開口：“爺爺，我結婚了。”

說着直接拿出了兩人的結婚證。

郁清許閉了閉眼，真怕老爺子被激發人體極限，直接蹦起來爆打霍明擇這個不肖子孫。

結果老爺子卻始終就那麼半睜着眼，甚至一直保持向上的視線不曾變過。

郁清許：……難不成是植物人？植物人會一直睜眼睛嗎？

他對此完全不了解，但霍老爺子的狀态的确很不正常。

一旁的霍明擇仿佛心有靈犀般很快給出解答：“知道閉鎖綜合征嗎？類似全身癱瘓但意識清醒，隻能這樣日複一日煎熬地等待死亡。”

“怎麼樣，很可憐吧？”霍明擇一邊說着，一邊親昵地在郁清許的唇側印下一吻。

聲線低磁，黑眸溫柔，一如當年。

郁清許被親了個猝不及防，但很快就意識到對方是為了故意氣老爺子：“嗯……”

“清許，你還是這麼善良心軟，”霍明擇笑着湊到他耳畔輕吻了下，“但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霍老爺子的發家史并不光彩，為求取富家千金振興家業而抛棄初戀，又在吞并嶽家後折磨死原配妻女接回初戀，兩人求子多年，這位甘當小三上位的初戀，終究是用命給他生下了一個幾乎沒種的廢物點心。

而老爺子也并非有多麼專情，初戀死前身邊人就沒斷過，初戀死後就更不必說。

隻不過本就脆弱的生育能力随着年齡增長持續下滑，想有私生子也生不出來，這才讓廢物獨子成了唯一繼承人。

而這個廢物獨子正是霍明擇那位同樣迎小三初戀上位的親爹。

“……但我跟他們不同，可不是那種娶了初戀還四處亂搞的渣滓。”霍明擇意有所指的輕輕撚過郁清許的唇瓣，“對不對，清許？”

郁清許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霍明擇的成長環境注定他會對霍家人的濫情反感，不會在這方面同流合污，郁清許自然會妥善配合，認真履行自己的義務。

霍明擇聞言輕笑了一下，笑卻未達眼底，他很快将視線轉回病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

“有人告訴我你的好兒子好孫子在研究為你接入腦機，他們應該很想你能盡早恢複自主意識，怎麼？你這次并發症這麼嚴重他們都沒來看你嗎？”

“你的寶貝重孫子也沒來麼？一定是學業太過于繁忙。”霍明擇笑着幫他解釋，“總不能是手心手背都是屎吧？”

“放心吧爺爺，如果那邊真有進展，我不會阻止的。”

“說不準您可以成為打破紀錄的最高齡患者，雖說您現在的身體強行接入會極為痛苦，但為了把我趕下台也請您堅持到最後。”

“不然霍氏是注定要落到外人手裡了……忘了和您說，我的新婚伴侶雖然是男人生不了孩子，但他為我帶來了一個十二歲的繼子，沒錯，是您最看中的男丁，您再也不用擔心我後繼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