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刀慢慢的睜開眼,卻沒有看向剛剛争吵的蝦子和大熊,反而将目光轉向大熊身後,那個安安靜靜,身材嬌小的姑娘,試探性地開口問道:“阿依?”
“是。”沒有回避,阿依向前一步,将男人擋在身後,上前一步。
“居然是個女子。”陳刀嗤了一聲,“你昨晚去牛棚做什麼。”
這是認可蝦子說的是實話了,蝦子聽此面露喜色,反倒是剛剛為阿依出頭的大熊臉色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說道:“陳哥....”
“我是在問你嗎?”陳哥警示地瞥了大熊一眼。
阿依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碰了下大熊的衣服,攔住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今日這情形她看明白了,不出所料和那個班哥有關。
他們确實起了疑心,但根本就不确定到底有沒有這個鬼,或者到底是誰,否則壓根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這麼大陣勢,倒更像是警示,不管被舉報的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出來當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見阿依沉默,陳刀也不生氣,反而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不如,洗着臉說話吧,正好今天起得早,大家也都坐着歇歇,站着怪累。橫豎那個鬼也沒掀起什麼波瀾,咱們洗了臉,清醒清醒,慢慢等。”
洗着臉這句話一出,場上的人都變了臉色,一時間面如黃土,眼神裡透着驚恐。
肥鼠笑容少了幾分,遲疑道:“蝦子也....”
陳刀微微點了點頭,笑道:“公平嗎。”
蝦子沒控制住自己,一個踉跄差點倒地,反倒是阿依,一臉平靜。
洗臉就和牛棚一樣,不是真的洗臉,牛棚裡關的也不是牛。阿依靜靜地站在原地,無視一旁眼神恨到快滴出血的蝦子,隻是向不遠處的大熊投以安慰的目光。
大熊眼神低沉,咬緊了後槽牙,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旁邊的人悄悄湊過來,“熊哥,阿依她...”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大熊陰沉沉的眼神射了過來,那人閉嘴了,心裡抱怨,又不是他舉報的阿依,他也得坐着看呢。
肥鼠讓人擡上來兩個十字形的長條凳子,其中一頭綁着粗壯的長棍,棍子指向天的那一頭上還有一個盆架子。
阿依沒有反抗,順從的走上前,躺在十字長凳上,看着旁邊的人将她腿綁在凳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阿依姐,胳膊。”
聽到聲音,阿依轉過頭,看到旁邊吞吞吐吐的小孩,随即便笑了,問道:“今日怎麼是你。”
小孩臉頰消瘦,一臉擔憂,低聲道:“他今天肚子疼,讓我來幫忙。”
“記得多問他要個餅,不能白幫。”阿依提醒道。
“阿依姐...”
小孩還想說什麼,身子猛地向一旁偏去,男人不耐地将他推到一邊,擡起阿依的胳膊就往十字凳的一旁捆,動作粗魯,“你這小孩磨磨蹭蹭的,弄完快滾蛋。”
阿依眼神示意小孩離開,小孩看了看阿依,咬着唇跑開了。
将蝦子和阿依綁好,肥鼠擡了擡下巴,一個剛好能放進棍頂的水盆被端了上來,裡面滿滿當當的液體在晃動,看到這盆水,原本就顫抖不止的蝦子這下抖得更厲害了。
“既然蝦子說你進去了半個時辰,你們兩個人,那就一共一個時辰,公平吧?”肥鼠笑眯眯地說道,“一個時辰後,咱們再繼續唠唠昨晚牛棚的事情。”
肥鼠話音剛落,阿依就感到一滴涼涼的水珠有序地落在自己額頭正中心,她沒忍住,顫抖了一下。
皮膚光滑,水滴便順着皮膚紋路流向一旁,劃進發絲,然後消失。阿依微微一笑,閉上眼,看來是改造的更精準了。
場上坐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平台上的陳刀和肥鼠在低聲交談。
衆人時不時的就看到肥鼠滿臉堆肉一抖一抖,想來是聊到什麼開心的事情,說得久了肥鼠還會端起一旁的茶杯喝兩口。
“哎喲,忘了忘了,你看我這個腦子,”肥鼠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命人拿來兩根黑布條,下巴一擡,指向被洗臉的兩人,“綁上吧,隻能看,那得多無聊啊。”
視線黑了,手腳也被死死綁住,額頭還有不知名液體在有序的滴落,阿依隻覺自己仿佛被剝奪了一切,隻有耳朵和鼻子還能用。
黑黑的視線裡空無一物,阿依突然就想到昨天晚上在牛棚的周懸了。
昏暗潮濕的屋子裡,他和她又看了一次滿月。也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有,知不知道是自己遞出的消息。
有人被洗臉的時候,其他人是不能走的,要坐着陪他們一起,意思是:看啊,如果有人不老實,下場和他們一樣。
據說曾經就有人被綁在十字凳上幾個月沒下來過,頭頂的水沒了就再續,眼睛嘴巴,都被布條勒的死死的。那人剛開始還嘻嘻哈哈的罵着肥鼠一群人,後來漸漸沒聲音了。
再後來,是斷斷續續的嗚咽和求饒聲,再再後來,那人的頭皮掉了下來,頭頂的水滴還在落,流過森森白骨,從那之後那條凳子上再也沒有過任何聲音。
再後來的事情,不清楚了,據說那人還是被綁了很久當作警示,一直到說有貴人要來,怕污了貴人的眼,不知道被搬到哪裡收拾了。
阿依看不到,也動不了,沒來由地想着,希望周懸他們快一些,再快一些,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可不想被周懸帶着頭皮掉落的她回去安葬,母親又要心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