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滴水刑,場上不管是被綁的還是站着的,都齊刷刷變了臉色。
饅頭上前使勁踹了肥鼠一腳,“呸,咒誰呢,你死了化成灰,笛衣姐都好好的。”
“不信啊,你們看看這小孩,就是倔。”肥鼠眉飛色舞地噴着唾沫星子,
“你們搜的時候,沒有在地下室發現一個佝偻的、須發全白的男人屍體嗎?跟他受了一樣的刑,阿依那個死丫頭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哈哈哈哈哈。
小鼈崽子,真以為你們立了大功呢哈哈哈哈,過幾天你們也得乖乖放人。對了,記得去好好看看那個男人什麼樣子,你們的阿依以後就是什麼樣子哈哈哈哈哈。”
饅頭聽不下去了,從别人腳上拔下來一隻鞋,折了折塞進肥鼠的嘴裡,肥鼠瞪大了雙眼,沒聲音了。
周圍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
饅頭和書華看着周懸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的臉色,誰都不敢先說話,一番眼神交戰,最終饅頭敗下陣來。
“江上哥,我見笛衣姐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呢,你别聽這王八蛋亂說。”
“我知道,”周懸握緊了手心,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所以這附近,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們沒找到的。”
“我...我知道一個。”
人群中一個小小的手臂舉了起來,聲音也小的幾乎聽不到,但好在此時周圍無比安靜,所以少年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場上衆人的耳朵裡。
衆人目光投向舉手的少年,少年被這麼多的目光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顫抖,但似乎能幫到阿依姐,少年還是壯着膽子開了口,
“離這不遠,有,有個地下室,似乎是最初的牛棚,我看見豹哥去過。”
他沒說謊,因着年紀還小,所以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不需要他幹活的時候,他就盡量在周圍轉轉。
有一次正好碰到豹哥去那送東西,他沒敢露面,怕被打,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跑了。
“在哪兒?”
少年顫顫巍巍地指了一個方向,周懸立刻動身,朝那邊走去,他知道牛棚是個什麼構造,其他人去還真不一定能找到。
饅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那個小孩,馬不停蹄跟了上去。
少年接到饅頭的目光,也笑了笑,随即便看到肥鼠發狠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周懸快速往那邊跑去,心跳和速度越來越快,心裡卻想着再快點再快點。
牛棚的口都不大,還喜歡放成堆的樹枝掩蓋,如果從來沒見過,确實輕易就被騙過去了,但是他見過的,他一定可以認出來。
順着少年指的方向,他很快看到一個樹枝堆蓋的地方,他定了定心神,心中祈禱,阿衣一定要在,一定。
還沒走到,周懸就感到地面一陣輕微的晃動,心中不安驟起,便看到不遠處樹枝堆蓋的地方緩緩升起一股黑煙。
周懸愣了愣,感覺雙腳似有千斤重,他忽然又覺得,他的阿衣不在那裡了。阿衣會從其他某一個地方出來,溫柔地打趣他,“周江上,你果然沒我不行啊。”
然後他也會輕輕回道:“是啊,阿衣,我沒你不行。”
饅頭速度不如周懸,但還是沒過多久就跑到了。等他追上周懸的腳步,就看到周懸瘋了一樣地拉着地上的一個木闆。
黑煙從木闆邊上的縫隙裡洩出來,周懸被嗆得不停咳嗽,手上絲毫沒洩勁。
“江上哥!”饅頭大喊一聲,撲了過去,雙手抱住周懸上半身,想把周懸拖離那裡。
周懸仿佛沒聽到一樣,紅着眼睛,用力甩開饅頭,繼續死命拽着木闆。
“江上哥,你冷靜,笛衣姐不一定在裡面!”
聽到楊笛衣的名字,周懸似乎清醒了一瞬,喃喃道:“阿衣....”
“對,說不定笛衣姐隻是跑了,她那麼聰明,在這這麼久都沒暴露,她怎麼可能....”饅頭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到底紅了眼睛。
在這,對啊,阿衣在這吃了這麼久的苦,周懸眼神茫然起來,他的阿衣,那個說兩句就會臉紅,自己膽小還總是想要吓他。
明明她也是個孩子,卻拽着他逃命,自己受了傷,卻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阿衣。
都是他,這麼多年他無數次夢魇,總會回到那一天,他總會想,如果當年他沒那麼弱小,沒有暈,他和阿衣是不是就不會失散,阿衣也不會在這受盡苦楚。
饅頭原本死死地抱着周懸,聽到周懸似乎說了句什麼,才松了力氣,問道:“江上哥你說什麼?”
“找......”周懸大口喘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但饅頭聽的清楚,周懸是咬着後槽牙說的,“找其他人來,快,不管什麼方法,把這個門打開。”
“好。”饅頭不住的點頭,總算是清醒點了。
“還有,那些人,全都要審,一個也不許漏。”
“沒問題。”
饅頭狠狠點頭,感受到手臂下周懸不再試圖抵抗,饅頭才慢慢地放開周懸。
兩個人都廢了不少力氣,此刻都有些力竭,同時癱倒在了地上,都沒再說話。
原本抓了這麼多人販子,理應先交由當地府衙審判,但因着小涼山荒,離附近的府衙知州都有一定距離。周懸就自作主張,申請附近府衙派人協助,他帶來的人原地休整一日再走。
地下室的門雖然緊,但好在門并不是絲毫縫隙都沒有,空了這麼久,也沒有之前那麼難開。
饅頭叫了幾個力氣大的和周懸一起努力,幾人合力沒過多久,小門就被拽開了,濃濃黑煙從裡面鑽了出來,衆人急忙往旁邊躲,隻有周懸一動不動。
等煙塵散去,周懸沉默着往裡走,饅頭猶豫了一下,跟着下去了。
地下室并不大,跟現在的牛棚結構很相似,隻是小了許多,裡面的通道一眼望到頭。
但周懸沒有繼續往裡了,因為剛走下台階不久,他就看到了滿地血迹。
不隻地上,還有四面的牆上,除了血迹還有無數血肉模糊的屍塊,有的似乎還沒有徹底斷開,但已經不成形了,根本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是男人還是女人。
周懸沒什麼反應,反倒是饅頭見了這個場景一陣反胃,捂着嘴便跑到上面的平地幹嘔。